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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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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言斐轻轻地拍了拍小巴的肩膀,微微颔首示意小巴自己明白,转身对赵康言道:赵公子,钟会曾对晋灵公言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

小巴早年讨生活是犯过错,但打从他进我鹤颐楼那天起便一直循规蹈矩,不曾行差踏错

言及此处,他上前一步,朗声道:小巴是我弟弟,他不是小偷。

这一句与其说是讲给赵康听,更像说给在场的每一位明白。

呵,弟弟?赵康轻蔑一笑,你叫他什么?小巴?你这弟弟可有姓名?当年捡他回去的老偷儿要他装哑巴讨钱,街上的人都叫他一声小哑巴,你到今天不也是这么喊?

言少爷,据我所知,言老爷子为了能送你进官办的豫麟书院,可是没少下功夫。赵康拽了拽衣襟,昂着头,几乎是用下巴对言斐道:那不知你这没名没姓的便宜弟弟,可要同你一道入学啊?

言斐正欲分辨,却被一个富态的中年男人拦了下来,斐儿,退下。

他闻言回头,只得恭恭敬敬地行礼,张口唤了声

父亲。

言诚理适才办完事回来,甫一进门便看到这般景象,赶紧招了几个伙计打听了一番,急忙赶来圆场。

犬子无状,还望赵公子大人大量,莫要跟一个孩子计较才好。言诚理赔笑道:今儿这一顿,言某人请了,算是给赵公子赔个不是。

赶明儿个叫人照着赵公子今日沾湿的衣裳裁身一模一样的,等做得了,言某定亲自送到府上向赵公子赔罪,您看可好?

父亲!言斐站在言诚理身后终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今日明明就

住口言诚理呵道:什么时辰了,你还在这做什么?退下!

说罢,他转身对几个伙计说道: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带少爷下去歇息。

身边几个伙计恭恭敬敬地应了,言斐不甘心地瞪了赵康一眼,终于还是一咬牙一跺脚,拽着小巴退了下去。

闹剧散场。

戚景思不露声色地对着言斐的背影看了整场,终于在言斐转身离开的那个不甘的背影里冷下脸来。

他突然觉得自己第一眼的错觉太过荒唐可笑

这世上,怎会有人能跟林煜像。

啧啧常浩轩摇摇头啧声,握着名家书面的折扇敲了敲身前的雕花木栏,扭头对身旁的费柏翰道:什么出身的人啊,竟也能挤进豫麟书院与我们做同窗?我看这朱夫子啊,也是老得糊涂了!

戚景思闻言转头,神色更冷。

费柏翰已经瞧出气氛不对,他连忙赶在戚景思发作前开口,浩轩兄慎言!朱夫子可是今上的恩师

时辰也差不多了他连忙转移话题,今日我做东,带大伙儿去瞧个新鲜!

作者有话要说: 攻受第一次非正式会面,小受还不知道小攻的存在,纨绔小攻要去花天酒地可!正式碰面会在书院里~

古代校园文(bushi)

这两天有点短小,我明天粗长!

第4章 凄风萧雪 ...

鹤颐楼后院的一间小厢房,本是放置杂物的储物间,自从言斐从街上捡回了小巴,便收拾出来成了小巴睡觉的地方。

厢房内,言斐正给小巴虎口处的烫伤抹药,他就着烛火勾着头,眼睛几乎要杵到那几个铮亮的水泡上。

还疼吗?言斐问道。

小巴摇头。

那样烫的一壶酒倒在手上,怎会不疼?言斐言语里的怒气显未散尽,却又找不到地方发泄,你现在也不装哑巴了,怎还是不知道吱声?若非被我撞见,你还傻乎乎地在外面端盘子!

言老爷管我吃住,还付我工钱我自是该勤快些干活的。

小巴只比言斐小两岁,却矮小单薄的很;此刻他缩着脖子低着头,瑟瑟缩缩地答话,看着倒像是个犯了错误的孩子正在听长辈训话。

言斐撇了撇嘴,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你喊我一声哥,便是我弟弟,今日那话我与众人说,也是同你说。

明日我便去求了我爹,让你与我一同进学,豫麟书院的朱夫子,当朝帝师,我再求他赐你个好名字,往后定不叫人再轻贱你。

小巴闻言像被什么东西烫着了似的一哆嗦,急急收回了手,扑通一声跪倒在言斐跟前。

言斐也被这突然的举动吓得一个激灵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烛火本就昏暗,他眯缝着眼睛也瞧不清小巴到底要做什么,只得连忙伸手去扶。

你这是做什么!

言斐哥小巴抬头的动作小心翼翼,却梗着脖子并不起身,七年前的除夕,是你把我从街上捡回来,赠衣施药,还留我在鹤颐楼帮工,才保住小巴一条贱命

小巴父母早亡,姐姐也饿死在逃荒的路上,被个乞丐头子捡回去装哑巴讨饭,还被逼着学人摸钱袋。

日子没过几年,老乞丐前脚刚没,像他这样每日拿不回几个铜板的赔钱货就被从破庙赶了出来,只差没冻死街头。

这些过往小巴之前从不言语,言斐也只能从街头巷尾听说个大概。

他拽着小巴的胳膊细细地听着,那双常年笼着细雪的眼睛叫人瞧不出心里正在想些什么。

这些年识文断字,读圣人之言,明是非道理,都是你教给我的,这恩,小巴报不上了;你不嫌弃我就已经

打住!言斐终于听不下去,费力从地上把小巴拽了起来,为何要嫌弃你?你可曾嫌弃过我是个瞎子?

你不是瞎子!小巴也难得提高了点声量,却马上又落了回来,只是远处的东西瞧不清罢了

我生来体弱,原是看不见什么的。言斐重新坐回椅子上,微眯着眸子盯着小巴,在我小的时候,鹤颐楼远没有今日这般景况,我爹忙着生意顾不上,街坊四邻的孩子都叫我小瞎子。

我没什么朋友,连街边的小乞丐都朝我扔石子他说着迷蒙的眼神暗了暗,可你那时不曾与他们为伍,是非便早已在你心中。

你可曾嫌弃过我一副残躯?

小巴自是忙不迭地摇头。

你一个身体康健的好人,都不嫌弃我一个瞎子,我嫌弃你做什么?言斐轻声一叹,出身的事儿,谁也选不了,你又何必时时挂在嘴边,放在心上。

言斐将想说的话说完,便不再言语,房中一时静了下来。

小巴勾着脑袋没有答话。

他不敢答应言斐,可心里又实在向往,说不出拒绝的话。

现在每日言斐下了学堂,会把自己学来的诗书教给他,也准他到自己的书房找书来看,还时不时和他谈论几句晟京城内学子们关心的时政策论。

小巴刚十五,没人愿意一辈子都窝在鹤颐楼里端盘子刷碗,况且,言斐平时教他的东西,他是真的喜欢。

可是言斐说要带他一起进学堂,还要让当朝帝师给他赐名,这是他想都不敢想的。

房中沉默被一声叩门声打断,小巴急忙上前开门,恭恭敬敬唤了声:言老爷。

言诚理进门,瞧了眼小巴的手,伤得重吗?

小巴摇头,言斐已经起身让开了椅子。

你母亲说你还未回府,我便知道在这里。言诚理坐下后瞧了眼身边的儿子,怎么,还是不服气?

言斐也不答话,别扭地偏过脸去。

小巴,你去沏壶茶来。言诚理见状也不恼,抬头支开了小巴对言斐道:有些事儿,在府里说,总怕你母亲听去了伤心。

爹爹知道你性子执拗,今日的事情小巴没做错,你是不会服气的。他语重心长道:但爹爹,也有爹爹的苦处。

言诚理本也是穷苦出身,鹤颐楼在他手上一路从一个路边的摊档做成现在晟京城里最红火的酒楼,其中的辛苦不可言说。

可旁人明面上都尊他一声言老爷,背地里只会红着眼睛说他满身铜臭气。

经商的富贾再有钱,身份还是低贱,跟世家门阀出身的人不能比;他经营着鹤颐楼,里面的客人各个都是达官显贵

他这头低了四十几年,到现在也没有真的抬起来过。

幼时你体弱,我与你你娘又要经营刚刚起步的鹤颐楼,为怕分/身乏术照顾不好你,我们俩都没想着再要一个孩子。言诚理拍拍言斐的肩膀,你便是言家最后的希望。

只有你能出人头地,光耀言家门楣,父亲才能在赵康这样的小人面前说得了话。

这也是为何言诚理一直对言斐寄予厚望。

他自小便要言斐勤读诗书,没有书院肯收,他便请了先生到家里来教;好在言斐也好像天生便嗜书如命,教过他的先生各个都赞其资质过人。

言诚理才总算觉得有希望一偿心愿。

就算不是为了爹爹,你也要想想你娘。

言母出身低贱,虽是心疼儿子,却也自责不能为言家生出个健康的孩子,这一直是她的一块心病。

只有言斐有了出息,她才能安慰自己,总算是对得起言家列祖列宗。

言斐听到母亲,便怎么也气不起来了,连点委屈都不敢有。

读书举试,高中后出仕为官,是他们一家跨越世俗阶级唯一的希望

自己的父亲是如何对自己寄予厚望,自己的母亲又是何种处境,他比谁都明白。

爹,斐儿都知道了,日后不会再冲动了。他低头行礼,可以再求爹爹一件事儿吗?

言诚理盯着儿子的眼神疑惑,是关于小巴的?

嗯。言斐点点头,我要小巴跟我一起去书院。

另一头小巴刚端着新沏好的茶进门,闻言吓得打翻了茶盏。

*****

鹤颐楼后院角落的厢房内炉火渐暖,而晟京城里却依旧是一片雪虐风饕。

二更天的梆子刚过,南巷围墙边停着一溜蒙着锦缎的马车,每辆马车边都站着一个牵马缰的车夫,车夫身边垂首站着一两个恭顺的小厮。

围墙对面一栋装修雅致的小楼前围着一群少年,个个狐裘大氅,佩瑶簪玉。

费柏翰一行人刚瞧罢新鲜,从小楼跌跌撞撞地走出,常浩轩则勾着身子趴在墙根儿边吐得厉害。

戚景思夹在人群中间,也是身形微晃。

回首瞧了眼身后的小楼,他这才发觉小楼居然连块牌匾额都没有,只在门上吊着块小木牌,上书南风馆三个字。

他蹙眉回过身,眼神经过常浩轩时露出点嫌恶。

看来今儿常小公子这酒是喝得开心了,我这银子啊费柏翰手里端着个金丝暖炉站在一旁瞧笑话,总算是没有白花!

费兄你可打住吧!以后再攒这样的局可千万莫再寻我了常浩轩扶着墙勉强直起身子,掏出一方锦帕拭了拭嘴角,脸色难看极了,一群该死的断袖有什么好瞧的?害我只能窝在一旁喝闷酒,这会吐得我连亲娘都快认不出了!

戚景思闻声转头,眼神笼着凄风萧雪,就这么挑眼睨着常浩轩,冻得对方一个哆嗦。

今夜晟京这场雪,落得不讲情面,尤其是在南巷这样见不得人的地方,更显萧索。

方才戚景思回头瞧了眼身后的小倌馆,只有一块书着南风馆的小木牌,连块招牌都不能有

这是个比花街柳巷还教人瞧不起的地方。

南巷有不少这样的馆子,里面侍候的小倌不像一般青楼的妓子,能盼着从良嫁人的一天,他们年老色衰之前若是存不下银子,被老鸨赶出来就只能乞讨街头。

但就算是乞儿也要分个三六九等

这些小倌就是讨饭也被其他的乞丐容不下,最后只能全都窝在南巷的街边。

在那样的地方讨生活的人,惯会的就是识人,方才戚景思一行人从南风馆出来,这样一群世家公子哥儿,那些沦为乞儿的小倌连上去要钱的胆子都没有,被常浩轩嫌弃地瞪了一眼就连忙全都躲去了老远。

而常浩轩那个嫌弃的眼神,戚景思太熟悉了。

对方口中一句该死的断袖,更是引着戚景思的眼神穿过漆黑幽深的南巷,看见了许多年前的沛县。

喧嚣吵嚷的市集里,林煜被一群人围在中间,他弯腰捡起地上散落的几枚铜板,破旧单薄的青衫下隐约透着清癯脊背上凸起的骨骼轮廓。

他拾起铜钱揣进袖袋,拎起一旁案台上的菜篮,朝人群外走。

人群中有个中年妇女磕着瓜子瞧热闹,呸地一声朝林煜的方向啐了一口瓜子壳。

瞧见这般景况,人潮中窸窸窣窣的议论声也渐大。

该死的断袖!真恶心!

好好的男人不做偏要做个断袖,真是羞煞先人!

我要是他爹就把他腿打折了关进后院里,怎还能容他出来丢人现眼!

林煜好像听不见,只是垂着眸子默默地走。

那时的戚景思只有几岁大,林煜很少带他出门,尤其是市集这样嘈杂的地方;可他自小顽皮闲不住,那日刚好逮到机会,便偷偷跟着林煜溜到了集市上。

他那时太小了,还不太清楚身边正发生着什么,只能站在人群外扒拉着前面大人的腿缝,记住了当时那一道道嫌恶的眼神利刃一般刺在林煜的背上。

而林煜,只留给他一个清癯的背影,像一片落羽,温柔又倔强,孤独且落寞地划过市集内燥热的喧嚣。

林煜一不留神踏进路面上一处小水洼,足下趔趄,本能地抬起手想要抓住身边什么东西,手却虚虚地划过身边焦躁的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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