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009 犹未破晓

林檎带着莎莎，在公园绕了大半天，少数尚未入睡的街友看到他也只是瞥过一眼，便继续窝在长椅上抽菸喝酒，似乎是真的看不见莎莎的存在，总算让他放下心中大石。

反倒是莎莎，一路上嘰嘰喳喳个不停，一下问这些人是在露营吗，一下又问这些人不怕蚊子叮吗，林檎费了好番功夫才让她理解何谓街友。

像是发现新大陆的莎莎直到回家后都还兴奋不已，在林檎再三警告下才终于闭嘴，静静的独自上网直到天明。

隔天一早，林檎了无生趣的出门上班，没有沉孟蝶的星期四如同一滩死水，没有期待没有盼望。

前几天公司新进了一大批男用四角裤，林檎打算利用今天拍摄商品照及修图。

这种不用消耗脑力的作业，再适合现在的林檎不过，可以一边放空一边打发时间，甚至玩个手游也没人会管。

最重要的是摄影棚位于公司三楼，不用见到肥菌那张蠢脸，经过昨晚和老婆大闹一番后，想必他今天心情不会太好，还是别去扫颱风尾。

有时林檎在这种无意识的重复性作业中，也会心生内疚，反思自己是否太过浑浑噩噩。

但人生百百种，胸无大志也是一种，像自己这样的小螺丝钉，也是社会上重要的一环吧。

林檎没什么大智慧，却有很多小聪明。

打从国小开始，他就能把造句作业压缩在最短字数内，若习作上要求用「就是」造句，他能写出「我就是一隻猪」这种极为精简、老师也挑不出毛病的句子，导致同学们总在早自习时竞相争夺他的习作抄写。

诸如此类的例子太多了，而林檎也一直引以为豪，始终如一。

直到步出社会，他才惊觉职场上最不缺的就是小聪明。

要嘛有智慧，要嘛靠努力，没有第三条路。

可这两样正是林檎最缺的特质！

有小聪明的人，总是能想出很多道理来支持自己的一切作为。

于是他选择了故步自封，舒适圈犹如一颗茧，将他紧裹其内。

晚上，靠着夜市的寿司餵饱了莎莎，林檎不禁思索起能否用更便宜的食物打发这不事生產的废物。

「明天跟我一起去公司。」睡前，林檎提醒宅在电脑前的莎莎。

「欸──可是我想在家把阴尸路看完耶。」

林檎嘴角抽了抽，这女人也太快被网路腐蚀了吧！他似乎正在见证一名废宅的诞生。

「不去就没饭吃。」林檎威胁道。

「你忍心吗！？」莎莎悲痛的转头问道。

「当然不忍心。」

「就是说嘛，怎么能让美少女饿肚子呢？」莎莎拍了拍林檎头顶。

「我是起了杀心……总之你不去也得去！」林檎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将神灯扔进厕所，禁止莎莎继续遭受网路荼毒，得把废宅扼杀在摇篮里。

躺在床上，林檎开始幻想他和沉孟蝶交往后的各种画面，辗转难眠。

从两人约会、交往、结婚生子，携手共渡人生，一齣长寿烂俗的三流戏剧在他脑中磅礡上演。

良久，林檎终于昏沉睡去。

这一觉并不是太安稳，他做了一个梦。

在梦中，他向沉孟蝶告白成功，却遭到沉道华强烈反对，沉孟蝶为了林檎，选择离家出走，两人展开新生活，却百般不顺，最后沉孟蝶偷偷回家恳求沉道华相助，却在路上遭遇车祸，一命呜呼。

林檎惊醒，抹了一把额头，满是冷汗。

看向窗外，天已破晓。

他不禁產生了自我怀疑──

就算在莎莎的帮助下，真让他抱得美人归，但他有能力给对方幸福吗？

即使有再多小聪明、再多诡辩，林檎仍旧无法说服自己。

他双眼迷茫，下意识的滑起手机，逃避现实。

林檎的心，犹未迎来破晓之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