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眷恋
今晚回去以后，江映霓还是在古城家里睡了，仅仅字面意义的睡觉，不做别的。
她确认古城睡着了以后才悄悄侧过身，调低手机屏幕亮度，阅读邵秋玉四十分钟前给她发的那份长达120页的文件：
——韩奇光18岁那年，据不完全统计，强|奸了八名同校女生，其中一名女生的父母因欲起诉韩奇光而“意外车祸死亡”，另外七名女生均未采取反抗行动。
——韩奇光19岁那年，在外留学时与众多白人同学联手霸凌了三位黑人同学，致其中一位自杀身亡。
——韩奇光21岁那年，以威胁绑架方式逼迫EN车队检修员任斌改装EN车队队长古城的赛车致使其违规参赛并发生危险事故，被判禁赛十年。
……………
——韩奇光25岁那年，以威逼利诱并施方式奸|淫了韩氏企业创意策划部门总经理的妻子且致其流产。
——韩奇光29岁那年，首次尝试吸|毒，并唆使手下以身体藏|毒的方式为他运输新型毒|品五百克。
——韩奇光31岁，也就是今年，因与韩氏企业第三大股东发生争执，暗中派保镖殴打股东魏军致其休克。魏军被送入医院全力抢救无果，现今未能醒来恐成植物人。
……………
大大小小的罪证多达120页，其中有些是江映霓已经知道的，而有些则是让她诧异不已的。比如十年前有关古城的那件事，比如近几年吸|毒的事。
很多罪证因为时间隔得太久远，早就失去了追诉的时效，不能为被害者讨回公道，但这些罪证一旦曝光在网络上，一定会引起轩然大波，让韩奇光绝无容身之处。向来以“有文化有涵养的富二代”人设标榜的韩奇光竟有如此丑恶的嘴脸，想必这是广大群众乐于吃的“惊天大瓜”。
江映霓阅读这份文件花了将近一个小时，眼睛在黑夜里的屈光条件下都看得胀痛了，双手露在被子外也冻得发僵。
空调开着26℃，好像有点冷。她摸索到了空调遥控器，悄悄把室温调高到27℃，然后迟钝疲惫地把手机放回床头柜，重新侧过身，抱住古城取暖。
如果姐姐没有碰到韩奇光这种人渣，是不是就不会加重抑郁病症，甚至有可能完全康复，成为一个心理正常的阳光女孩？是不是就不会魔怔般杀掉父母泄恨？
如果姐姐现在还活着，应该是美妆店的店主吧。她曾经说过，想去北方定居，开一家美妆店谋生。如果霓霓乖的话，就让霓霓在美妆店给她当助手，但是霓霓不可以拥有工资薪酬。因为妹妹帮姐姐做事是天经地义的，就像姐姐要义无反顾罩着妹妹一样。
如今，红灯区那间珍珍美妆店早就关门停业了。准确说，红灯区的那一整排门面，什么美甲店、理发店、足疗店、小宾馆……全都关门了。既然那条街都彻底荒凉了，珍珍美妆店理所当然也该荒凉。
江映霓无声叹气，脑子里昏沉沉的。然而她僵冷的双手却突然被古城滚烫的大手轻轻包裹着捂热。
“你还没睡着吗？”她试探着问。
“还冷不冷？”古城问她。
江映霓摇头，发丝轻拂在古城的喉结处，让他有些痒。
“店铺的事别太担心，明天醒来就不会再有人找茬了。”古城说：“我已经警告过邵秋玉。她会收手。”
“嗯。”江映霓依然心事沉沉。
他耐心地开导：“霓霓，藏着心事会很累，把心事说出来，好不好？”
这是他第一次念她的小名，语气像温柔的情侣，又像温和的父辈。
江映霓听到“霓霓”那两个字时，悄悄颤了一下，心尖也跟着发颤，又酸涩又疼痛。
“我…”她欲言又止，最终缄口不言。
古城把她往上抱了些，亲了亲她的额头，鼓励道：“别怕，乖宝贝。”
她到底在怕什么呢。
她怕古城知道了她父母是那样的人，会瞧不起她，会觉得她遗传了父母的劣性；她怕古城知道了她想报复韩奇光，会帮她一起对付韩奇光，并且受到她的连累；她怕自己现在开口说那些有生以来从没对人说过的话，会情绪崩溃……
但是，他爱她不是么？他比她年长十多岁，该包容她的不堪过往不是么？
既然相爱，就不该有所隐瞒，有所嫌弃，有所顾忌。
江映霓缓缓说：“我去驾校报名那天，跟你讨价还价。你说让我回家跟爸妈商量好了再来报名，我说没爸妈……你还记得吗？”
“记得。”
他怎么会不记得。就是在那天彻底记住了她——短头发的小姑娘，明媚澄澈的眼眸，倔强嚣张的臭脾气。记性还差，明明刚成年，报名时却忘了自己在外对他谎报过二十五岁的年龄。
“我爸是个酗酒的农民工，我妈是个职业小偷，我有个姐姐，她从小就患了很严重的抑郁症，”江映霓鼓起勇气说：“我家基因很烂，所以我性格也很烂，没文化，不会读书，没有前途。初中毕业后出来给人化妆，在红灯区越混越社会，完全不像同龄人那么单纯。我还爱打架、爱骂人，心情不好的时候找人挑衅约架、心情好的时候也满口脏话骂人…………”
她断断续续地说着，说得大脑都快思考不动了，语言组织一片混乱，处处词不达意，上下句子的联系毫无逻辑。
古城第一次觉得这么压抑。
他二十三岁以前活得顺风顺水——母亲是警察，父亲是驾校老板，家庭氛围和谐，经济条件也算中上等。他的读书成绩也算不错，除了语文成绩稍微差一点，数理化都很强。因为有家里的经济支持，所以在大一就组建了车队，认识了许多志同道合的朋友。又因为从小就受父亲教导学车，他的赛车天赋在一次次比赛中展现得淋漓尽致，很快就在赛车圈声名大噪，并且获得了不菲的比赛奖金，年纪轻轻就完全经济独立。
直到被判禁赛那年，因为那个年代科技尚不发达，而赛车停车库没有安装监控器，车内零件也没有留下指纹，所以警方根本查不出改装赛车的真凶。没有任何证据，古城只能因为“作弊”退出了赛车圈，逐步跌入人生低谷。但即使是没落低谷后，古城也从未体验过江映霓从小生活环境的黑暗恶劣。
“我好困……”她意识模糊地抱紧了古城，喃喃说：“好想睡觉……”
“快睡吧，”他把她稍微推开了些。
“你不喜欢被我抱着吗？”江映霓心里委屈了，还以为是古城听完她说的那些话，对她产生了厌恶情绪。
古城赶紧解释：“不是不喜欢。你抱得太紧了，要是再抱紧一点，今晚你就睡不成觉了。”
“为什么？”她还没反应过来，直到某个滚|烫|ying|物|抵在她身上………
江映霓很自觉地往后缩了缩，她可不想大半夜又被他按|着连续做几个小时的剧烈运动。
“韩奇光的事，我会解决。”古城说：“他活着的时间，已经不到半个月了。所以你安安心心地和朋友开网店，不要再和邵秋玉她们斗智斗勇。”
韩奇光活着的时间已经不到半个月了？
“你难道要做很冒险的事吗？”江映霓问。
“不会冒险的。”古城保证。
“那就好………”
“对了，我重回赛车圈了，明天有场比赛。”他邀请道：“你要不要一起去？”
就像青春期的大男生邀请心仪的女孩去看他的篮球赛。
“明天啊…我好像有点忙…”江映霓犹豫了一会儿：“不过，还是一起去吧，看看传说中的赛车天才到底有多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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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早晨十点。
江映霓醒来时看到床上没人，还以为是她睡过了时间，古城已经独自去参加比赛了。睡懒觉的江某人心生悔意，慌慌张张地穿错了左右脚拖鞋，在复式楼里上下寻找了一圈。古城真的不在家……
昨晚还口口声声答应要陪他去参加比赛，结果今天直接睡到了十点钟…是鸽子女友本人了。
正当江映霓蓬头乱发沮丧地坐在沙发上时，突然听到钥匙开锁的动静。
“睡醒了？”古城走进来，手里提着不少菜。
“你、你不是要去参加比赛吗？”江映霓一脸愧疚地说：“我还以为你已经去参加比赛了，正准备发短信道歉来着……”
“比赛下午才开始，”他笑了笑：“我看你睡得沉，就没喊醒你。”
“你现在要来做饭啊？”江映霓看着他手里提的大包小包，说：“要不咱们就随便吃点什么，你抓紧时间赛前复习准备一下。”
“不用准备。”他开玩笑道：“既然是赛车天才，还需要做准备么？”
江映霓：这人怎么这么嚣张呢……比赛对手听到简直要流泪了。
她突然想起来什么，若无其事问：“对了，你的赛车是什么颜色的啊？”
古城说：“以前那辆是银色的，新车也是银色。”
江映霓清晰记得她第一次去邵秋玉的工作室，被别墅里挂着的那幅油画吸引了目光——莽莽沙漠里，一辆孤独疾驰的银色赛车主宰着速度的神话。
那是古城一战成名的达碦尔拉力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