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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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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赵修海连忙拒绝了,“千字文等明日再学。今日,今日……咳咳,咳咳。”赵修海突然把脸红了,“今日仍旧学一首诗吧。”

“好的,老爷,那咱们学哪首诗?”张芝麻继续问道。

赵修海的脸色愈发红了,他定定地看着张芝麻,几息后,方沉着嗓音低声念了一首李白的《三五七言》:

“秋风清,秋月明,

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低沉沉的嗓音犹如尘封已久的老酒,字字醇香,句句敲在了张芝麻的心上。张芝麻当即痴了。

待整首诗念完,张芝麻只觉自己犹如喝醉了一般头重脚轻,晕乎乎不知身在何处。

愣怔间,她几乎毫无意识地问出口:“老爷,令您相思的人,是谁?”

赵修海瞅了张芝麻半晌,又突然把视线收了回来,“抱歉,是我孟浪了。”

张芝麻却突然站起身来走向他,“这首诗我不大能懂,通篇我也只听到相思二字。”

赵修海紧张兮兮地往后退了一步。如果时间能够倒流,他必定没有勇气对着张芝麻把这首诗再完完整整念上一遍。

毕竟,他也是会害羞的!

别看他已经二十七岁高龄,于男女之情上,他其实比那十几岁的毛头小子高明不到哪里去。

自那日他兀自断了张芝麻的课业开始,无数个相思便重重叠叠堆在他的心头,越积越多,刚才一个小小的放纵,便将自己的情意毫无花巧地显露了出来。

张芝麻一双水汪汪的黑眼珠定在赵修海的脸上,“老爷,如果,如果……”

她娇嫩的唇瓣突然微微颤抖起来,“如果您说相思的人是我,我想我必是要乐不可言了。”

赵修海强撑着一笑,高大的身躯挺了挺,“你看,我就说吧,你已经对我情根深种了!”

张芝麻并不否认,反而大着胆子问他:“那老爷您呢?”

问完后,她两眼殷切地看向赵修海。

赵修海反而讷讷起来,半晌时间,连一个字也答不出。

张芝麻盼了许久,最后只能熄灭了眼里的神采,自嘲道:“老爷您不必为难。是我奢求过多了。正如当日所说,您是匣子里的明珠,而我不过是个农门寡妇,仿若脚下的……”

赵修海脸色一沉,将张芝麻嘴巴一捂,“说什么呢?我何曾嫌弃于你。”

顿了顿,“不但不曾嫌弃,我想我约莫是,约莫是已经心悦你了。”

张芝麻挣出脑袋来,“约莫是?”

赵修海闭上眼睛,认了命,“确实是!”

话音一落,两个人的内心都激荡起来,一时间波涛汹涌,久久不能平息,那种酥麻感从脑瓜顶一直蔓延到脚底心。

我心悦的人正好也心悦于我,竟是这么美好的一件事。

许久后,二人才又恢复正常,有些不好意思地拉开了些许距离,各自坐好。

张芝麻瞅了他一眼,抿了抿嘴,“之前老爷曾说,您已有了妻子,如果给不了正经名分,那就不会再招惹其他女子,言犹在耳,怎么现在?”

赵修海敛了敛眸子,“理智确曾叫我不要招惹于你,然感情之事犹如塞川之堤,川壅而堤破,水即泼泄千里,令人无法控制。其实若果真为了你好,我当谨守本心才是。这一遭,确实是我理亏。若当年知道还会遇到一个你,我必定更加妥当地处理自己的婚事。”

张芝麻眨了眨眼,“老爷是何时成婚的?”

“八年前,那会儿我恰是十九岁。”

张芝麻“哦”了一声,“我那会儿只有十岁。”

赵修海一窒,“……”这话什么意思,该不会是嫌我老了!

张芝麻却又把话题转了回去,“刚儿老爷自称理亏,我到觉得不妥。如今你我二人均已动情,因此不能单说是哪一个人理亏。若果真有错,那我二人该当各付一半的责任。”

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况老爷已有妻,芝麻也自有婆家,也便不需要您给什么正经名分。总归我二人记住这份情意,也便罢了。”

赵修海陷入沉思,良久未发话,待他终于想透彻,想要回张芝麻的话时,却陡然发现这丫头早就悄悄离了书房。

他只好在心里暗暗道了一句,“我会尽可能给所有人最好的安排。也必定不令你受委屈。”

辗转反侧中,第二天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卡文卡到头秃!先发一点吧,至于第二天发生啥,鬼才知道

第51章 负荆请罪的高笼鹅

天刚蒙蒙亮,张芝麻就钻进了赵修海的屋里,赵修海穿着里衣睡眼惺忪地站在地上,一脸懵逼地看着她。

“怎么这么早?不多睡一会儿吗?”

张芝麻噘嘴,“怎么?嫌我把你吵醒了?”

赵修海笑了,顿时满室生辉,“自然不会。”

张芝麻傲娇地哼了一声,然后矮下身去,变戏法一般拿出一卷软尺来。

“抬脚!”

赵修海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这是要做什么?莫不是要替我做双鞋?”说完顺从地抬起脚来。

张芝麻没有答他,只用尺子比了比赵修海脚的大小,然后在心里默默记好尺寸。

“好啦!我量好了。”张芝麻笑眯眯地站起身来,“来,再把手臂伸开。”

“还要做衣服啊?这么贤惠?”赵修海听话地挺了挺胸膛,把两条手臂展开。

张芝麻依次量了他的臂长、肩宽和身长,接着红着脸环过他的腰,又量了胸围和腰围。

赵修海低头看着她,眼神格外的温柔。

半晌后,张芝麻收工。

“行了,你继续休息吧,我都量好了。”说完,张芝麻抬脚就要离开。

赵修海不舍,一把拽住她的后脖领,把人扯了回来。

“就这么走了?”赵修海不满道。

张芝麻转身抬起头坏笑,“那不然呢?你知道的,我最近身体不方便。”

赵修海一噎,干咳了两声,“那个什么,我见你刚才未曾拿笔记数,你回头可别把数都记混了。”

张芝麻伸出手指戳了戳他厚实的胸膛,“你放心,我记性好着呢。”

赵修海眼神一敛,攥住她的手指,犹豫半晌,这才大着胆子放到唇边轻轻一吻,“那我就等着穿新衣服了。”

张芝麻只是嘴巴厉害,赵修海只略略一吻,她就怂了,几乎把心给跳出来。

她慌忙撤回手,然后一溜烟跑了,连房门都没替他掩。

赵修海无奈一笑,只好自己关了门。

张芝麻有了自己要忙的事情,便主动去了厨房告假。

“王叔,我最近有点事儿,怕是没时间来厨房帮忙了。等忙过这一段,我再来。”

她本来也不是家里正经的仆役,能帮忙最好,不帮也挑不出她的错来。

因此大厨王叔答应地极是爽快,“好的,芝麻,你且忙你的。”

张芝麻笑了,“王叔,还得借您的锅熬一碗浆糊。”

王叔随意把手一挥,“那你趁早,我一会儿还得用。”

“哎,王叔,我很快就好。”

王牛替张芝麻生了火,她自己用水搅了面,待锅热了,她足足熬了一大海碗的浆糊。

不等晾凉,端着就走了,硬是把指尖烫得通红。

早饭吃得也很潦草,现在的她满心惦记的只有隔壁的男人,以及针线筐里的活计。

约莫巳时中,小雀儿来了,未曾进门已经喊开了,“我的天啊,这么多布袼褙全是你糊的吗?”

张芝麻手脚麻利,一上午裁布糊袼褙,糊好后再晾出去,做得行云流水,几大木板的袼褙让人叹为观止。

张芝麻笑着把人让进屋里,“对,都是我糊的,前一阵得了许多料子,也不能白放着。一会儿咱去东跨院,我顺便把姑太太的尺寸也量了来。她老人家还未穿过我做的东西呢?”

小雀儿啧啧感叹,“你可真勤快,总是给自己找事情做。我就不行了,我懒,手也拙,啥也做不成。”

张芝麻诧异,“那你往日里穿的衣服和鞋子都是怎么来了?”

小雀儿嘻嘻笑了,“自然是求了人做的。多数是郑婆婆。她老人家心细,活计也好。我最喜欢穿她做的东西。”

“我看你啊,还是自己学起来的好。在这种事情上,你可莫要犯懒,郑婆婆一天老比一天,眼睛越来越不中用,你总是赖着她怎么能行?况且,将来你嫁了人,给人做了婆娘,难道还要央求别的女人给你男人做这些。外面穿的也到罢了,里面穿的总不好假手于人吧。”

听张芝麻这么一说,小雀儿歪着脑袋想了想,“嗯,你说得也有几分道理。不过,哈哈哈,之前那香兰还说我要嫁贵婿呢!若果真有了贵婿,我自然也不需要亲手做这些。到时候我就带了你去做裁缝大娘子,一个月给你二两的月银,你也不需要做别的,只帮我做鞋做衣服就行了。”

张芝麻斜昵了她一眼,“美得你!合着你就能得个贵婿,我就只能伺候你?我跟你说,若香兰果真说得准,我明年这会儿都已经入土为安了,哪还有命挣你那二两银子去?”

小雀儿惊得下巴都掉了,“入土为安?什么意思?她连这种混账话也敢说?”

张芝麻点点头,“对啊!她一向敢说的很!一点儿也不知道替别人避讳。”

小雀儿眨眨眼,“嗯,那她有没有说你是怎么…呃,怎么入土为安的?到底因为什么?你看你现在比个泼猴都能折腾,怎么也不像个短命鬼啊?”

“那些她到没说。但俗话说,黄泉路上无老少,今儿你看我生龙活虎,明儿许就英年早逝了呢?这事哪有个准?”

小雀儿将张芝麻推了一把,“知道你最近成了读书人,好赖别在我面前拽词。好了,不说这个了,晦气死了。”

张芝麻朝她摊开手,“行。不跟你说这个,也不跟你拽词,你赶紧付我二两银子吧,不然我化成厉鬼也要朝你讨债。啊呜……”

说话间,张芝麻做起鬼脸,作势要扑向小雀儿。

小雀儿一点也不怕,抬手自桌上拿了一张纸条,沾了自己的唾沫就要往张芝麻头上贴,“你这恶鬼哪里逃,看我这就收了你!”

两个小姑娘叽叽呱呱的说笑声隐隐约约传到隔壁,正在写字的赵修海手下略微一顿,一个大大的墨水点子就落到了纸上。

赵修海失笑,只能换了一张重写,也不知道这丫头遇到什么开心事了,居然笑得这么恣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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