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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幽谷内子萱赠棉袍 静湖畔林锋习琴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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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两个一前一后直往谷外而去,才一出谷已觉内外景致大相径庭,谷内奇花异草无数,谷外却皆是荒草枯木,深秋时节寂寥萧条淋漓尽致,哪有谷中半点欣欣向荣之意。

途行一半已时近巳牌,金乌正上天中,兼又无风,故身上暖意融融。

二人且聊且走,莫约又过小半时辰,远远已见规矩麦田,只是此时冬日将近朔风欲起,田中多是些残秸败叶,备着来年生火作肥。

白子萱扬臂一指:“林公子,再行半里便是白家庄了,有劳公子相送,子萱谢过。”言罢又敛衽盈拜奉上一礼。

林锋忙侧身相避,又抱拳道:“姑娘解救在下性命,只相送一程不敢未报。”

白子萱展颜笑道:“公子说笑,小女子不过闲暇操琴,岂敢奢谢。”

言罢自道声“告辞”移着莲步转身而去。林锋见她身影渐去,张张口却不曾出言。

哪料白子萱却忽转身道:“林大哥,你何时还去百花谷?”

林锋闻言一怔,旋即道:“我这些时日只在百花谷左近居住,但有闲暇便可去的。”

白子萱默然点头若有所思,半晌才道:“好,后日我还在此处候你。”言罢又是一笑,这才离去。

林锋瞧她如花笑靥,心内不知为何有些高兴。

他仿佛忽得想明了一件事,为何古时昏王不惜烽火相戏,只为博美人一笑了。

待白子萱身影消失不见,林锋这才施展轻功,原路往百花别苑而去。

他此时内力虽极低微,只够施展最是粗浅皮毛的轻功,便是如此,较之三月以前也快上不少。

不过半个时辰有余,便回了百花别苑竹楼之中。

他这一趟来回最多不过两个时辰,榻上污血已被下人清扫得一干二净,边上小几上放了食盒,盒中存着只烧鸡,又添了一壶五毒百花酒。

林锋狼吞虎咽食净了烧鸡,又将一壶五毒百花酒揭盖尽情饮了,这才心满意足上了竹床,旋即摆个五心朝天式修习涤心功。

他适才原想传授白子萱一些防身武功,只是碍于自己现下功力微末,不曾说出罢了。

一个人有无武功傍身,只从走姿便可看出。

但凡武林中人走路,断是步伐轻盈稳健,臂、腰、胯、踝动作看来整体协调,有些轻功高手便是步幅差别也微乎其微。

适才林锋观瞧白子萱走姿,她走时虽步履轻盈,然行进时同习武之人相较,却嫌虚浮了些。

倘是个内功修为已达鼻祖境界的高手,自也可以走出如此步伐,然瞧白子萱面容不过十七八岁年纪,便是在娘胎里修习内功,也决计难达此种境界。

两日后,林锋怀抱流光剑走出房门,一个懒腰过后,竟倍觉神清气爽。

这两日内他借五毒百花酒之力,已教内功重返了强筋境界,虽尚还在三初境内徘徊,却非全无自保之力。

他自施展轻功直往百花谷而去,待到百花谷湖畔,却见白子萱已俏生生得坐在了石上。她今日依旧是身绯衣,只在外面披了一领素白的狐皮斗篷。

白子萱见林锋自林间纵身跃出,一个筋斗稳稳落地,起身甜甜唤声:“林大哥,你来了?”

林锋大笑一阵道:“大哥可不敢当,倘我还小你几岁,你不是吃了大亏?”

白子萱闻言不由道:“是啊,我今年已十七了,十七岁了还未出……”

她“阁”字未出忽觉失礼,面上立时飞起两抹红云,忙合了口噤声不语。

林锋闻言心内不由暗想:“原来她与小师妹是一般的年纪。”

口中却道:“我长你五岁,这声大哥倒也担得起。”

白子萱跳下怪石,自从斗篷后摸出个包袱抖开:“林大哥,你瞧,好看么?”

林锋凝目望去,只见她手中竟是件蓝布棉袍:“这是……”

“棉袍,来试试,看合不合身?倘有不适处我再改过。”说话间已来在林锋身后,将棉袍披上了肩头。

白子萱较林锋矮了足有一头,却还踮脚展臂替他披衣,倘有外人见此情状,多要以为是阿姊教年已弱冠的幼弟试衣一般。

旋即又一转身来在林锋面前:“抬头。”

她只说了两字,竟大将下令也似的威严至极,偏她音声甜美又自带了三分柔弱,旁人听来,自有一番柔情满怀滋味在内。

林锋闻她言语不觉微惊,非但不敢言语,更将她话奉若钧命,任凭白子萱替他系好衣扣,动也不敢动一下。

哪怕她微凉纤细骨节触及颈下天突穴时,也不曾闪躲半分。

他只觉那指尖在天突穴上稍一摁,旋即便见白子萱略退两步,双手往身后一送,略一偏头道:“嗯,不错。”

那目光直如新妇归家,审视丈夫着装仪容一般,倒教林锋有些不适。

林锋穿了那蓝袍上下打量,却嫌稍紧了些:“这是你做的?尺寸稍小了些。”

白子萱道:“爷爷是本国御用裁缝,他老人家以目代尺的功夫,我也略懂些。尺寸稍小是因你凉袍未除所致,你去那边林间换了凉袍下来再试,断不会再有如此感觉。”

说话间已将林锋推入了林中,这才自坐回石上等他出来。

不多时便见林锋手上提了灰布凉袍出来,白子萱见了不由发笑:“林大哥长我五岁,却还顽童也似的不会穿衣,你看,都歪了!”

林锋身上棉袍向右偏了少半,露着一大截左腕,右袖教他拉得极下,仅半个指节勉强可见。

她走上前来伸手便向棉袍两肩捉去,要替林锋将衣服拉正,哪料林锋心内有鬼,她向左拉林锋便闪,她向右拉林锋便站好不动。

来回几次便见白子萱双手叉腰嗔道:“林大哥!”

林锋恐惹了她生气,忙口中答应,只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便见白子萱双臂急动如电,已替林锋拉正了棉袍。

他忙转身藏手,一听白子萱呼道:“林大哥!你的手!”

林锋扯袖掩掩右手,口中勉强笑道:“不要慌,幼时贪玩教石头砸掉了,已过了许多年,我早便习惯了。”

白子萱闻言忙道:“林大哥,你怕我知了你少根手指,便瞧你不起么?”

她自觉适才举措唐突失礼,现下急于辩解语快音高,待话音落处忙又小心道:“林大哥,我教你学琴可好?”

林锋不同音律,听她提议也不由起了兴致:“求之不得。不过我缺根手指如何操琴?”

白子萱见林锋不曾责她失礼,便又来了精神:“这有何难?常人操琴左按右拨,林大哥只需定张异琴,改换右按左拨便是了。”

“如此甚好!”

“不过——”

“不过甚么?”

白子萱狡黠一笑:“林大哥定是话本中的江湖高手,你得教我几招,我才教你学琴!”

林锋闻她所言竟正中自己下怀,立时便应承下来:“小事一桩,自今日起,你教我操琴,我教你练武,可好?”

“好,我先教林大哥认琴。”

说话间她已来在石旁,自琴匣中拿出瑶琴架好,旋即又取帕净手,这才双手按弦道:“瑶琴乃四艺之首,无论尺寸、形状皆有其解,你且听我细细道来。”

她双手左右一拂:“琴长三尺六寸五分,合一年三百六十五日;高两寸四分,应廿四节气……”

林锋在旁接口道:“嗯,这瑶琴与剑倒是互通,皆是上应天时的。”

“你不要插言,且听我说。底平面凸是取天圆地方之意,上设七弦,分应五行文武。”

她讲述瑶琴种种来历、手法极是耐心,林锋听得也极认真,凡有不明之处立时发问,白子萱也不厌其烦为他讲解。

过了一阵,便见白子萱随手在弦上拨动几下,琴声起处她言语也随之而起:“林大哥,你也来试试。”

林锋转身来在她身后,自也依葫芦画瓢在弦上拨动几下,虽不成曲调,然手法却也有模有样。

白子萱鼓掌笑道:“林大哥学得好快,来,你听这支曲子。”

旋即便见她舞皓腕扬素手,左手牢按冰丝,右手缓拨马尾,琴音袅袅流量奔放,却又自有几分缠绵悱恻之意在内。

她自操琴又展喉清歌:“念良人,难相忘,细端详,但见身姿伟,剑眉挺,星目貌堂堂,情深意更长。绕指柔情怎生诉?泪眼无处望,一曲凤求凰。”

曲罢歌停,自盯了林锋双目道:“林大哥,你听……你听着曲调如何?”

林锋自幼习武,虽有张博钊教他念书识字,所学却终是礼义廉耻之道,哪晓得半点诗词歌赋?

他自呆了半晌才道:“曲子倒是好听得紧,可这词却不大懂得。”

白子萱勉强一笑:“凭林大哥天资,假以时日断能懂的。”

顿了顿又听她道:“明日便教林大哥《碧霄吟》,今日该换林大哥教我习武了罢?”

“好,我便传你一套掌法,虽难称精妙二字,不过对付几个强盗蟊贼绰绰有余。这套掌法只十几招,我每日传你……”

他方说一半,便听白子萱急道:“林大哥,这套掌法叫甚么名字?”

林锋闻言纵身跃出丈余,口中轻声道:“落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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