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2)
时不言哦了一声不再打扰他。
大概过了三十来分钟,车队才下了山。
山脚下站着一队人,看装扮就是他们要找的脚夫。
然而这群人就围聚着站在那里,前后都没有来时的脚印,就像是凭空出现在这块儿空地上。
如果说是雪大,新雪盖住了旧雪的痕迹也并不是很说得通,但游戏的存在已经够让人不可思议了。
孔玲最终决定把疑问吞进肚子里。
脚夫是雇来帮他们搬行礼的,时间长达快要三十天,他们在墓里不可能不吃不喝。
没在藏区生活过的普通人要在大雪封山的季节背着个二三十斤重的行礼自然是不可能,只能求助于脚夫。
带头的脚夫年纪大约四五十的模样,裹着一身军大衣,皮肤黝黑,会说一些简单的白话。
葛楠带着翻译跟他沟通了几分钟,一行人便浩浩荡荡上路了。
藏区多山脉,本就地势凹凸不平,再加上大雪的缘故,他们走得比预计中的还要慢。
此时天已经要黑了,雪云乌压压地在头顶聚了一片,分外压抑。
大家也不再说话,埋头迈步映着风雪朝前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这时天已经彻底黑了,风呜呜吼了起来,除了风声,喘息声与错乱的脚步声,周围什么声音也没有。
静得人心里发慌。
走在最前面的人脚步陡然一停,后面的跟着看过去。
前方出现了几点暖黄的亮光,看样子像是有人提着油灯走在前面。
他们这边为了节省,只点了一盏极小的灯微弱地闪烁着。
因此大家看对面看的很清晰,那边也是十几个人排成长队在朝某个地方走着。
应该是另一批人。程丽佳站在顾淮前面,扭身跟他说。
顾淮嗯了一声,下巴埋进厚重的棉袄里,视线随着前方的人群移动着,微微蹙了下眉。
等那群人的身影逐渐消失在众人眼前,他们才再次起步。
走了大概有快一个小时的时间,这时候天已经很黑了。
到处都是山风凄厉的尖啸,裹着雪片子朝颈窝灌进去。
前面的队伍再次停了。
后面的人安静等着传话。
前面脚夫说要到了,他们不敢再往前走了。程丽佳说。
顾淮皱起眉:前面?
他借着灯光朝黑暗中看去,模模糊糊地有个山影,但似乎还要走一段路。
对,程丽佳骂了声不太好听的话,说:他们态度很坚决,带路的脚夫已经在卸行李了。
顾淮没再说什么,原话传给了时不言,时不言又继续往后传了下去。
人群登时骂声一片,所有人叫苦连天。
但几个脚夫执意要走,他们也没法在大雪天就地躺下,只能咬牙往前走。
顾淮和时不言走到队伍前去跟葛楠了解情况,带头的脚夫和翻译也站在旁边。
顾淮蹙着眉心问:知道那墓里有什么吗?
翻译用藏语翻译给脚夫。
脚夫回了他一个词:Mahākāla。
发音有些奇怪,听着不像一路上大家听过的藏语发音。
【这就是大黑天神的梵音了!】
【要来了吗要来了吗???】
【终于要进墓了,听说要下水啊,这不得冻死】
【听着就感觉要窒息了】
翻译似乎是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意思,用藏语又问了一句。
脚夫有些着急,语气也快了许多,说了一串藏语。
说完就朝后吆喝着其余几个脚夫招招手朝大雪中走去。
翻译一头雾水地说:他说着墓里是他们的守护神。
众人都沉默了,远远望了眼前方平地而起的山峦,心情分外复杂。
背上行礼,行走的速度就更慢了,大家紧赶慢赶,终于赶在月亮被云层彻底遮住之前到了山脚。
葛楠提着灯在眼前晃了一下,对着后面的人叫道:这里还有脚印!应该是另一队人进来过!
那一群人比他们要早上快半个小时,没想到脚印还留着。
众人立刻激动了一些,跟着他们的脚印直接走到了洞口。
山洞开出的洞口并不明显,甚至称得上隐蔽。
要不是前面那群人的脚印,他们估计在夜色中很难找到。
洞口分外狭窄,仅能容纳一人矮身通过。
葛楠胆子贼大,头一矮就莽了进去,朝外面叫了一声:进来吧,要小心礁石,这地道太窄了,我先往前走走。
说完就没了声音,后面的人左右对视了一眼,有些犹豫。
顾淮戳了下时不言,我们先进。
时不言一路都有点沉默,似乎是很担心顾淮的身体,此刻只是张嘴冒了丝白气嗯了一声贴着他走过去。
两人前后进了洞口。
顾淮打了火折子,隐隐亮起光在周围绕了一下。
这山洞进来的路奇窄,两侧礁石像是要合拢的巴掌露出一道上下合拢,中部稍稍留出缝隙的路,确实像葛楠说的,要进来一个人,必须往前走一个,在这一路上只能单独行走。
顾淮比时不言先一步进去,一路埋头走着,也听不到身后的声响。
走了没有十分钟,路就自然开阔了,他加快脚步朝前叫了两声葛楠。
哎!葛楠的声音模模糊糊从前方传出来,道:快出来!这边有口大湖!
顾淮狐疑地又朝前走了片刻,眼前视线彻底宽了,仿佛进入了一个洞天。
礁石朝上不断蔓延,他伸手朝上空探了下火光,甚至看不到顶,只能看到黑乎乎一片。
葛楠就站在这条礁石小路的出口,此刻有些犹疑地望着那口湖,听到他的动静连忙走过来:你看,这山里怎么会有口这么大的湖?
顾淮朝湖边稍稍靠了几步。
湖面透着股邪乎的绿,一眼望不到底。
近看已经分不清雾气与水面的分界线,就像是水与雾融成了模糊的界限,阴水化雾,煞雾凝水。此时整个山洞旁除了葛楠和顾淮的呼吸声再无一丝声响,连风也没有,湖面一片平静就好像一面天然的镜子。
葛楠正要开口,就听顾淮嘘了一声。
见他举着火折子蹲在湖边,仔细看着水面上的波纹,淡声道:这湖不是死水。
什么?葛楠闻言也赶忙蹲过去,辨认了一番,发现确实,这水面看着平静,但实际上水纹随着朝某个方向流动着。
这山洞安静的有些离奇,在一片空寂中实在让人心生压抑。
好在后面的人三五不时就蹦出来一个,时不言很快就跟了进来。
看到这面湖立刻就有了个不好的猜想。
顾淮走过来,说:我刚才看了一圈,周围没有任何入口,这顶上应该也爬不上去,而且这湖不是死水。
如果他们要继续前进,眼下只有一条路,就是顺着湖沉下去,也许连接那墓的入口就和湖底进水口连在一起。
时不言从走过来到现在一直不语地凝神看着湖面,仿佛一眼就望到了湖底。
地下有东西?顾淮和他一起看着幽绿的湖面,湖水倒是分外干净,连水藻这些东西都没有。
不是。时不言摇了下头,接过顾淮手里的火光四下望了一下,朝湖边缘的石礁走去,边走边对顾淮说:这么大一□□湖里面不长东西一定是有原因的,要么是里面有毒长不出东西,要么
时不言看了他一眼,认真道:湖里有东西。
顾淮懂了他的意思,面色也有些沉。
【有东西?啥东西啊?】
【怕不是鳄鱼或者水蟒吧?】
【天哪,这在水里遇到不是死定了!】
两人走到生着杂草的礁石前一愣,原先应当绿色的草叶全部长满白斑,看上去密密麻麻一片显得分外古怪,他们连着又看了几处,植物无一不是变成了瘆瘆的惨白。
过来一下,这边有东西!那头检查湖周围的几个人远远叫了一声。
顾淮和时不言快步走过去。
他们发现的是个背包,应该是前面那群人实在拿不动留在岸上的。
背包里除了一套衣服和几袋压缩饼干,就只有一本陈旧的日记本,纸页有些已经酥得开始掉渣。
日记封面工整地用毛笔写着一个名字
顾效天。
于此同时,进度条也动了
【游戏主线任务:盗墓者(游戏剧情探索度10/100)】
顾淮大概猜到这日记估计是顾家哪位先辈传下来的,翻开一页页看过去,薄薄一本日记,从头到尾连成了他们此行的因果。
民国壹零年,黄卅市,河州省,狗牙子村。
哇地一声婴啼伴随着破晓的降临叫醒了整村的村民。听到这声啼哭,候在屋外苟大,苟二都松了口气。
生了生了!翠红抱着身上还带着血迹的婴孩开了条门缝,大哥,俺嫂子生了个大胖牙子!
屋里,苟媒婆不顾手上沾着的粘稠血液,往头上摸了把汗重重的坐在床上。等回过神往床上一看,已是殷红一片,浓郁的血腥气此刻充斥着整间屋子,她冷汗顿时流了下来,她朝门口教苟大抱娃的翠红大喊:快,翠红,杏香要不好了!
苟大脸色一变,裹着刚出生的娃就夺门而入。杏香面色蜡黄的在床上躺着,嘴唇苍白干裂,她半睁着眼,朝苟大虚弱的说:抱,抱......
苟媒婆反应的快,快把牙子抱给杏花瞅一眼!
我牙子哟......杏花看到自己亲骨肉,两行泪混着额上的汗水一起流了下来,忽然,她的呼吸急促了起来,照顾,照顾好咱牙子。还没说完接下来的话,杏花就闭上了眼远离了人世。
婴孩的啼哭和男人沉痛的咆哮在此时的小院里响彻。
男孩生下的第一个月,苟大还能用家里生的鸡蛋去和隔壁村两个月前生了娃的女人求情让自家牙子顺带着喝口奶。
男孩生下的第四个月,家里能卖的都被苟大卖了,连翠红都找过来把自己嫁过来时唯一的一支银镯拿给苟大。
不行了!苟二拍案而起,大哥,咱家是在是没得卖了,我听说隔壁村的两个人搭伙去小凉山那附近摸了一次穴回来之后家里已经重盖了院子,现在狗牙子还小,翠红又有了,但是咱这家里已经揭不开锅了呀!他急的捶墙,黄土垒起的矮墙随着他的动作落下细碎的土块。
不行。苟大沉声道,这刨人祖坟的缺德事儿咱不干,我明天就去村里问问谁家要打杂的。
苟大从清早出去,第二天快落日的时候才回来。
大哥。苟二一脸凝重的来开门。
咋啦?苟大本来举着两个鸡蛋的手落了下来。
隔壁村饿死人了。
......
半晌过后,苟大拍了拍苟二的肩膀,走,哥今天给两家帮手种地给家里弄了两个鸡蛋,让狗牙子和你媳妇一人喝一碗。
苟二还是站在原地没走,苟大疑惑的回头,出啥事儿啦?
大哥!苟二咆哮着哭出声,翠红今天跌了一跤。
啥?!苟大大惊,孩子......
孩子还在,但是请来的郎中说翠红是啥营养不良,必须要鸡,鱼吊着,这年头,哪里来的鸡,鱼嘛。说着苟二又开始抹眼泪。
不忙。苟大拍拍他,把手里两个鸡蛋递到他手上,安慰道:把两个鸡蛋全给翠红冲了,我来想办法。
爹娘早早都不在了,长兄为父,苟大一个人把弟弟拉扯到大,此时苟二一慌家里的主心骨就只有苟大了。
苟大在屋里看着床上的娃硬是看了一宿,第二天他推门出去对苟二说:走,大哥带你走穴。
三个月后。
翠红姐!村里闲逛的孩童携手跑到翠红正在闲聊的小院,苟大哥和苟二哥回来啦!穿着新衣裳,手里还提着只鸡!
十年后,沪上小院。
大哥,那天来给祖宅看风水的道长说了,让我们赶紧停手。此时已改名为顾效天的苟二在书房内劝说。
顾效国,也就是当年想了一夜才决定走穴的苟大,不急,王摄他们找到了一处新穴,说是在当年藏地一座祭祀大佛的陪葬墓,等摸完这个我们就金盆洗手,从此再也不沾地下的东西。
哥!真的不能再干了。顾效天劝他。
顾效国脸色立马冷下来:这是决定好的事你莫再说了。
最终,顾效天与顾效国多次争执无果,两兄弟闹到脸红脖子粗。
顾效国带人连夜动身带人前往藏地,回来后性格大变,躲在房内绝口不提藏地的陪葬墓。而顾效天在他离家之时从小院办了出去,自立门户,不再干那些偷鸡摸狗让人怒目之事,开了间商铺维持营生。
变故是从廿十三年前的某天夜里开始的,顾效国的儿媳妇夜里起夜时忽然感觉身边没了丈夫往日里的喘气声。
她推了推丈夫没得到应答,她只以为是丈夫睡的太死,谁知等她起夜躺回床铺上伸手一摸,摸了一手黏腻的液体还带着股说不上来的腥臭味。
她大叫一声,跌跌撞撞的下了床拿了火柴点燃了桌上的油灯一看,手上被鲜红粘稠的血液染红,屋外守着的昏昏欲睡的门童被她这一声尖叫吓走了瞌睡虫急忙打开门询问,就见二夫人满手鲜血蹲在木桌下抱着头剧烈颤抖着,门童从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他被吓得不轻连忙跑出去叫人,全家应声出来,唯独顾效国不见踪影,但在慌乱中没人注意到。
大夫人差使管家举着油灯去看已经没了气的顾少爷,管家颤颤巍巍的走上前手抖着把灯靠近一举,瞬间吓得懵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喘。
淡黄色的丝料铺盖已经被血液染成了红黑色,床榻上的人,甚至已经看不出是顾少爷的外形,那就是一具裹着人皮的骷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