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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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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懂这些?”

林光问道。

林艳回答的也很平静:“不懂,就是碰碰运气。”

林建成接话:“艳子能懂得什么,这不我跟着过来看看。”

他始终不相信林艳能看懂什么古董,大概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林建成也不是毫无见识,上次遇到北京来的那些人,他就知道古物值钱。

林艳眯眼看向远处,雾霾沉沉,她也不知道这次会不会有收获。这也大张旗鼓准备了好久,结果一样值钱东西没收到。

地上结了薄冰,有些滑。林艳找了棍子拄着,林光动作也很快的找了一根拄在手中,只有林建成不屑,大步朝前走着。

林艳找了根槐树枝递过去:“拄着,别摔下去了!”

“这山路我走过多少回了,能有什么事!”

林建成不以为然,林艳也不勉强,随他去吧,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林建成是吃了大意的亏,话音刚落脚下靠近悬崖的泥土忽然往下陷。林光走在前面,当时离的最近的是林艳,林建成感觉到不对劲,连忙要往后退,下着雪的地面光滑根本没有着力点。林艳下意识伸手去拉,山体滑坡,轰隆一声响一整块岩土都掉下去了。林建成一米八以上的大个子,林艳拉到他袖子的时候才后悔,可为时已晚,等回过神自己也被带进了沟里。

在下落的时候,林建成想抓住什么结果只抓到一把荆棘,两人一前一后落进了沟里,林光听到声响转头就寻不到人了,连忙从小路往下跑。

这一下是摔狠了,林建成的腰撞到了树杈上,疼的眼前发黑半天没回过神来。林艳比他好一点,下落的时候林建成顺手拦了一把,她虽然也挂在树上可是并没有摔的多惨。

林艳先反应过来,她只是手臂上有擦伤,其余别处没事。迅速调整姿势跳下树站在土堆上,问林建成:“怎么样了?”

林建成倒吸一口凉气,半天没回音。

林艳觉出不对劲,又爬上树去救林建成:“摔到哪里了?”

农村人最怕的就是受伤,家里唯一的劳动力如果出了事,一大家子可怎么活?

林建成扭过头,表情十分难看,半天才从喉咙里发出声音:“……撞到腰了!”

发生这意外,真是谁都没想到。

如果不是有那棵十几米高的香椿树,林建成和林艳今天这命恐怕就搭在这里了。

林建成原本以为没多大事呢,林艳和随后赶到的林光把他送到镇上卫生所,一检查,事大了。右手臂因为拉林艳,脱臼,腰尾骨断裂。

这得去县城医院做手术,卫生所医疗条件达不到。去县医院那就得花大钱了,不单单是林艳,林建成也是一惊,半天没发出声音。

这要马上送到县医院,拖一天就多一份危险。林艳回去拿钱的时候白秀娥一听这话,当时都傻了下一瞬间是大哭:“这可怎么办啊?”随即怒火就转移到了林艳身上,“死丫头,都是你出的点子,这回好了!把你爹搭进去,我们家以后可怎么过啊!”

林艳心情也很差,当时如果她不往前去拉林建成大约也不会掉下去。可她就是掉下去了,林建成确实是伸手救了她一命,林艳不是忘恩负义的人。

“别吵!”林艳翻箱倒柜找换洗衣服还有钱,打算去县城,白秀娥一直在一旁唠叨,她表情一顿声音厉害了许多抬头直直看着白秀娥的眼睛:“是我要他去的吗?我爹只是摔断了骨头又不是没命了,哭什么哭?以后日子怎么不能过了?我还在就倒不下去。”

白秀娥噤声了,她抿了抿唇,看着眼前瘦瘦小小的闺女,心里一阵酸涩。刚刚她是急了,慌不择言。可是这件事怎么能怪林艳呢?

林艳说:“我送爹去县医院,你在家看着,放心吧,天无绝人之路,有什么事我给你捎信。”

林艳收拾了行李,拿着钱往外面走,白秀娥这才回过神来,追上来又给林艳塞了一百块。

“艳子。”白秀娥眼里呛着泪:“我出不去,你好好照看着。”

林艳握着她的手,长长呼出一口气,现在确实是缺钱,去县医院花钱的地方就多了,也不推辞,把钱装进兜里:“你身上还有钱吗?”

白秀娥说:“够吃喝,你赶快去吧,安顿好给我捎信。”

林艳急匆匆出门,白秀娥这才忍不住哭出声来。

林建成出这事,村里早就传遍了,送林艳和林建成去县城的是林光,林家兄弟姐妹那么多,一个都没来。坐船到码头,又拉架子车到县医院,一路都是林艳和林光在忙。

林建成一动不能动,挺在木板上,身上盖了薄被,他眼睛看着天空表情很沉。天下着大雪,车子十分难拉,林艳满头的汗脸蛋红扑扑的,到医院天都黑了。林艳忙前忙后的跑,好在林光帮忙看着林建成。

等安顿好,前前后后花了几十块。她刚进病房,两个舅舅急匆匆的就赶来了。大舅三十多岁叫白栋,和白秀娥长的不像,瘦瘦高高。小舅叫白粱,二十岁出头,白白净净和白秀娥长的十分像,也是高高瘦瘦。

一看到林建成的样子,急了,连忙问林艳怎么回事。

林艳就把事前前后后讲了一遍,白栋一脸恨铁不成钢,训斥:“大雪天下山干什么?惹事了吧!秀娥刚生,不是我说,建成你这心也太大了!”

林建成嘴唇苍白,想说什么,就有医生进来给他做检查。林艳一干人就被赶了出去,走廊上,林光说:“这边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家里还有一堆事。”

林艳看看走廊尽头的小窗:“天黑了也没船你怎么回去?”

白栋不认识林光,问林艳:“这是?”

林艳就介绍了一遍,白栋直接说道:“大兄弟,这天都黑了,也没船回去,不如先到我们家住一宿,明早我在送你到码头。”

林光看外面的天确实是黑透了,也没什么可推辞,就应了下来。

林艳穿着有些旧的袄,脸色惨白的站在墙角,有些可怜,白栋看的不忍心就开口:“艳子你吃饭了吗?”

林艳摇头:“等我爹检查出来,我再去吃饭。”

白栋心里有了计较,叹口气,转头和白粱说道:“你带着他们两个先回去,让你嫂子做点饭,我在医院看着。”

白粱想了想,这么办挺好,就和林艳说:“那我们先回去吧。”

林艳始终不放心,就和白粱说:“小舅,你和林大哥先回去,我等检查结果出来。”

白粱是教书的,性格斯文,有些为难的看向白栋。

林艳笑了下,她也很累,可是现在不看到结果,势必是吃不好饭:“小舅,我实在是不放心。”

白栋抬手摸了摸林艳的头发,眯着眼声音唏嘘:“艳子长大了。”

转头对白粱说道:“那我和艳子在这里等吧,晚上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带她回去。”

白粱安慰林艳两句,就和林光一同走了。

林艳在走廊长椅上坐下,医院很安静,白色灯光照亮半截绿色的墙壁,阴森森的恐怖。

白栋在她身边坐下:“你妈最近怎么样?”

林艳点头:“挺好的。”

白栋抬手揉了揉眉心,像是自言自语:“父母不争气,可怜了孩子……”

林艳眯了眼睛,抿唇没说话。

“如果你爹有个好歹,你们姊妹那么多可怎么办?”

林艳连学都没上几天,少吃没喝的过。如果林建成真有个好歹,那可是愁人啊。

林艳笑笑,手指放在膝盖上,表情平静:“不管怎么样,都得面对啊。”

白栋转头看过来,鼻子有些酸,心口堵得慌。

“好孩子啊。”

翻来覆去也就这一句话,林建成检查的时间有点长,等了很久,白栋说:“你大伯小叔怎么一个没来?让一个外人帮忙?也太不像话了。”

林艳没说话,眼睛看着病房门板。这一次,林建成该看清楚他那些亲兄弟了吧!

☆、第二十三章

林建成的检查报告出来,骨裂。需要做手术,这挺危险的,弄不好会瘫痪,林艳吓着了,交了手术费手里也没剩多少钱。

手术那天白栋也在,问她钱够不够,林艳手里只剩二十块钱了,她抿了抿唇,点头:“够用。”

白栋最大的女儿和林艳一般大,已经上了高中,他是农村人也没什么收入。白粱刚刚工作,教书,一个月十几块钱。不到迫不得已,她怎么能朝舅舅要钱?

白栋长出一口气,抬手放在林艳肩膀上:“没钱了和舅说,别硬撑。”

林艳点头,想笑笑表示下可是手术室里还躺着自己的爹,就没笑出来。

“我知道。”

手术还算成功,林建成到底是大男人,林艳姑娘家伺候也不好,白栋就一天到晚的在医院。自从这件事发生,林建成就沉默了,过了危险期,林艳喂他吃饭。右手严重拉伤,暂时还不能动。

林建成说:“你把饭放凳子上,我左手吃。”

林艳没这么伺候过人,就应了,他慢吞吞的吃着粥,眼睛看着粥碗:“你大伯叔叔是不知道?”

林艳看他一眼,翻了个白眼。

林建成放下筷子,表情有些失落,一下午他都没说话,趴着看地面。晚上白栋拎了饭,来替林艳的班,林建成突然开口:“哎,待兄弟再好也是无用,到底不如儿女……”

林艳听见了,没说话。

白栋去打水回来和林艳说道:“今天小年,你妗子做了饺子,自行车在门口停着,你骑车慢点。”

林建成低着头看地面,心里一阵阵的发疼,这就是兄弟啊,待得再亲有什么用?

林艳嗯了一声,“大舅,麻烦你了。”

“傻孩子,说这话就见外了。”

林艳看着他笑笑,出门去了。

外面很冷,寒风夹杂着雪花如同刀子一般锋利,街道上很冷清,连个人影都没有。林艳手缩在袖头里,把衣领拉上去遮住下巴才一头扎进风里。

自行车很旧,骑起来哗啦哗啦响,路上有人放鞭炮,声音响彻整个黑夜,抹黑往舅舅家赶。舅舅家住在一公里外的村里,汽车快的话就是半个小时。林家现在很缺钱,大伯和小叔都不来看的原因她也知道,那分明是害怕林建成趁机要走四百块。林建成如果不做手术就会瘫痪,林家人心也是够狠的。

林艳心里想着,突然发现车轮子压上了什么东西咯噔一下就停住了,借着雪反射的光依稀看着好像是个人,连忙跳下来扶稳车子。大冷的天,林艳出一身的冷汗,她刚刚走神了,根本没看清楚路上什么时候横这么大一个人?

车子扎在一旁,蹲下身去看。他蜷缩着一动不动,手臂从头上绕过去护着脸,根本看不清楚长什么样,身上的衣服很烂是浅色的,和雪几乎融为一体,难怪林艳能压上去。

“喂?你怎么样了?”

这大冷的天,躺在这里会冻死吧?大过年的,挺可怜。

林艳推了他一下,然后他捂在头上的手就无力地饿垂了下去摔在雪地里,雪地上触目惊心的血,很大一滩,鲜红刺目。

林艳吓了一跳,好半天才回神,立刻站起来推着车子转身就走。她现在穷的要死,父亲住院费都交不起,她刚刚自行车确实压到这个人,可是之前他就在这里躺着了,流那么多血怎么也不是自己原因。她管了,死的话她赔钱,没死吐这么多血也是重伤,到时候依旧得赔钱。林艳现在最缺的就是钱,马上父亲又要交住院费,她手里只有二十块钱。

林艳推着自行车快速的朝远处走去,身后想起微弱的呻-吟声,轻不可闻。林艳脚步一下子就顿住了,这到底是条命,他还没死。望着夹杂着雪的寒风,天寒地冻,不管肯定是会死。

林艳站在原地左右为难,最终还是没拗过良心,吃亏就吃亏吧。手指探了探鼻息,还没死,挺瘦的男孩,费了好大的劲才弄到自行车上。天太暗,林艳也看不清楚他的脸,只叹一口气,生死有命吧!

找到最近的镇上卫生所,大夫一看吓一跳,血葫芦似的人,又抬头看气喘吁吁把他弄来的小姑娘,小脸通红。灯光下,林艳才看清,那里穿的浅色衣服?这分明是他身上落了厚厚一层雪,瘦麻杆似的一个男孩满脸的血。

“大夫,你给他看看。”

大夫动作很麻利,拖着男孩就进了里屋,吆喝:“你也进来吧。”

林艳在门口停顿了片刻,进去,里屋有炉火,温热扑面而来。

大夫把男孩外衣全部脱掉,里衣厚厚一层污垢脏的不忍直视。他隔着衣服搓男孩的皮肤一边道:“你从那里捡来的人?倒是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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