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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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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在琼林苑的揽胜亭中,裴勍真心诚意地、一一回答了薛亭晚的提问,薛亭晚听了他的对答,心中满意至极,奈何女儿家家脸皮儿薄,偏要说等一个月后,才能给出此事的答复。

裴勍倒是好耐心,也不讨价还价,当场便满口应了下来,竟然真的等了薛亭晚整整一个月。

这一个月来,薛亭晚在女学读书,裴勍在朝中公干,两人平日里几乎没有能见面的机会。

不料裴勍却是个细心认真的,每隔两三日,便差贴身侍卫十九送来些东西,偷偷送到入画、侍书两个心腹大丫鬟手中。

细观裴勍送来的物什——或是薛亭晚爱吃的宜春居的点心、或是新奇好玩的小玩意儿、或是样式新颖的钗环首饰,可谓是无不周到,无不妥帖。

方才在致爽殿中,薛亭晚不经意间一扫,见裴勍的坐席空空如也,还以为他是有要事在身,提前离席了,没想到,他竟是一早便专门在外头等着她呢!

思及此,薛亭晚莹白的小脸儿上绽开一朵笑来,杏眸眼光流转,轻抿了粉唇,“本县主这便过去,还要劳烦十九侍卫带路。”

越过百花洲,便是梦隐湖。此时正值金秋时节,湖畔有芦苇丛丛,鸥鹭争渡,湖面碧波荡漾,浮萍聚散,远远望之,竟是如夏日荷叶田田,颇有趣味。

三人沿着湖畔行了一会儿,拨开柳暗见花明,眼前赫然出现一艘朱漆画舫。

裴勍正负手立于画舫船头,着一袭月白色锦袍,峨冠博带,面容清隽疏朗。

他生的英俊无匹,俊美无俦,一瞬不瞬地盯着分花拂柳而来的美人儿,一双深若寒潭的眸子里满是款款柔情。

薛亭晚迎着男人的目光走上前去,不知不觉便羞红了脸。

裴勍倒是脸不红心不跳,一张俊脸装的无波无澜,等薛亭晚走近了,才施施然朝她伸了左手,轻启薄唇,“阿晚,把手给我。”

薛亭晚听着男人清润低沉的嗓音,贝齿轻咬了樱唇,轻轻伸了玉臂过去。

她的肌肤娇嫩,触感如膏脂般滑腻,裴勍握着柔弱无骨的玉手,有一瞬间的心神荡漾,定了定心神,才勾了薄唇,将薛亭晚拉上了画舫。

那厢,入画见状,也准备提着衣裙随自家小姐登上画舫,不料刚一抬脚,就被侍卫十九拦了下来,“入画姑娘留步,不如和卑职一起,在此处湖畔等候二位主子吧。”

入画闻言,瞪了十九一眼,只满面不放心地看向自家小姐。

裴勍虽然是正人君子,可也是个实打实的男人。纵使入画知道薛亭晚和裴勍两情相悦,可这孤男寡女独自相处,若是自家小姐被裴勍欺负了,可怎生是好!

那厢,薛亭晚安抚地看着入画,娇娇笑道,“无妨的,你就和十九侍卫在这边等着,放心吧。”

入画听了这话,只得一脸悻悻的点了点头。

梦隐湖上,烟波浩渺,一艘朱漆画舫飘荡在碧水之上,浆橹轻荡起涟漪,掠过一座座水榭楼台,驶过一道汉白玉十二孔桥,朝湖心小洲泛舟而去。

薛亭晚被裴勍拉着上了画舫,站定了之后,便想把手从男人的大掌中抽出来,不料她的微小动作被男人察觉到,竟是愈发收紧了大掌,握紧了她的柔夷。

如此举动,直教薛亭晚脸上的红晕蔓延到了耳后根。

裴勍垂眸望着美人儿,坦坦然然地说明来意,“听说阿晚想来湖上泛舟,我特意在此等候,想邀阿晚一起赏这湖心洲嘉实亭的盛景。”

薛亭晚闻言,心中熨帖又甜蜜,面上却抬了一双杏眼,含娇带嗔地瞪裴勍了一眼——这厮耳聪目明,整日正人君子做派,眼线倒是多的数不清,她想来泛舟赏景的事儿,若不是他有意打听,怎会传到堂堂裴大人耳朵里去?!

美人儿芙蓉面上绯色如霞,两弯远山眉黛色如烟,一双含波眸里眼波似水,惹人怜爱至极。

裴勍勾唇轻笑,当即挽着薛亭晚的手漫步入了画舫之中。

画舫另一船头,设着朱漆色的栏杆。湖水幽静深远,湖面上雾气弥漫,凭栏远眺,秋风迎面徐来,水光连映接天,人身处其中,恍若身处仙境,几欲羽化而登仙。

薛亭晚被男人牵着手,从画舫乌篷中穿过,两人刚来到栏杆旁站定,不料,脚下画舫却猛然一晃。

幼时薛亭晚曾落过一次水,故而,一直对水有着莫大恐惧,只见她细细惊呼一声,脚下一个没站稳,竟是扑到了一侧的裴勍身上。

她今日穿了件织金百蝶穿花图的袖衫,里头是件海棠红色的轻纱齐胸襦裙,裙衫皆是由上好的锦缎轻纱制成,光是裙摆就耗费了长达五尺的流光轻纱,行走之间,裙摆随风飘动,宛如烟云傍身。

裴勍被这突如其来的“投怀送抱”惊得愣了一下,嗅着薛亭晚身上传来的冷香,裴勍旋即垂了眸子,一手轻拍着怀中美人儿的脊背,柔声安慰道,“莫怕,无事的。我在这儿。”

薛亭晚回过神儿来,才发现自己正双手推在男人胸膛前,手里还紧紧攥着男人的衣襟,闻言,只糯糯“嗯”了一声,忙松开了双手,准备退后一步,和他拉开距离。

不料,裴勍却一伸长臂,顺势将人紧紧拥在身前,略挑了浓眉,垂眸直直望着她,“跑什么?”

薛亭晚被男人按在怀中,还未来得及挣扎,又听男人道,“眼看着一个月快到了,上回我和县主说的事儿,不知县主可考虑好了?”

☆、第45章重阳(三)

画舫红船之上, 有云鬓花颜, 佳人翩翩, 更有白衣上卿,俊朗恍若神君。

薛亭晚红着桃腮,埋在男人胸口,樱唇动了动, 声音小的如蚊呐, “嗯,想好啦。”

裴勍听了美人儿的应答, 唇边漾开一抹笑, 却不打算这么轻易地放过她, 长臂将人儿拥的更紧了,“这就完了?阿晚没有别的话要对我说么?

薛亭晚面上满是羞赧, 半抬了杏眸看他,“你!你明知故问!”

裴勍垂眸,和她四目相对,“可是, 我想要听阿晚亲口说。”

薛亭晚窝在男人怀中, 贝齿咬了樱唇, “我……也心悦你呀。”

听着怀中人诉说着对自己的爱意,裴勍心中如春风过境,千花竟放, 唇边笑意深深, 一惯淡漠山眉水眼都泛上了一层柔光。

薛亭晚被他看得羞赧的不能自已, 只好半捧着香腮,垂首埋在他的怀中。

裴勍心中喜意绵绵,如此温香软玉在怀,不一会儿便心猿意马起来。

等心中杂念略略平息下来,男人才轻启薄唇,“即是如此,明日我便差媒人去惠景候府提亲。”

薛亭晚一听这话,登时惊呆了,忙出声制止,“这也太突然了些……”

裴勍见她面上只有惊讶,不见喜色,唇边笑意淡了下去,柔声问道,“难道,阿晚不愿意嫁给我吗?”

“不是不愿意。”

薛亭晚抿了抿粉唇,瞟着男人的俊脸,小心翼翼道,“只是,眼下我尚在女学中读书,你又是堂堂女学上师,你我师生的名分尚在,怎能堂而皇之的谈婚论嫁……”

虽说大齐民风开放,可这上师与学生之间,终是隔着一层师生伦理,若是两人现在将关系大白于天下,明晃晃地谈婚论嫁,不禁违背了君子之道,更会污了裴勍的君子之名。

裴勍了然地点点头,面上满是有恃无恐,“可如今,我已经不是女学上师了。”

裴勍此人心细如发,早就考虑到和薛亭晚之间有一层上师和学生的名分,日后不仅不便行两情相悦之事,还会有损薛亭晚的闺誉。

男人早就料到了这点,故而上回琼林宴上,裴勍才会答应献庆帝回朝中打理政务,把国子监女学上师的重任扔给了几个新科进士来分担。

薛亭晚略一细想,望向男人的目光漫上些许诧异,“原来如此!原来你早就想到了今日你我二人……所以那天才会答应皇上,卸下女学上师之职!”

“不错。”裴勍颔首,一本正经道,“我对阿晚动心,在许久之前。”

原来,当日裴勍答应离开女学,不全是因为献庆帝盛情恳求,而是为保全她的闺誉做出的考虑!

只见裴勍一张俊脸上神色如常,仿佛自己只是做了分内的事情——男人不动声色,却面面俱到,在还未向她表明心意之时,便仔细考虑过了到两人日后的处境,甚至还考虑到了谈婚论嫁之事,不叫她受人非议,不叫她受一点儿委屈……

一时间,万般感动涌上心头,薛亭晚杏眸里漫上潋滟水光,一双柔夷紧紧攥着男人的衣襟,千言万语哽在喉头,樱唇却吐不出一个字来。

美人儿在怀,就这么眉眼含情地望着他,直教裴勍心头大动。

他伸了骨节分明的手,去抚她鸦青的鬓发,抚过她额心的花钿,又抚上脉脉含情的远山眉、含波眼,嗓音磁性低沉,“阿晚,我的媒人都已经找好了。”

薛亭晚闻言,眼角眉梢都染了羞色,伏在他怀中一动也不敢动,过了许久,才推了推他,“这也太快了些。”

上个月才和她表明心意,这个月就要上门提亲,怕是离弦的箭都没这么快的!

上一世,薛亭晚经历了枕边人的欺骗、背叛和谋害,这一世,她把一颗真心藏得严严实实,纵然是未出阁的少女,一颗心却沉沉入定,从不允许自己再轻易泛起波澜。

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她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抛开前世所有的伤和痛,和裴勍真心相待,可真正亲耳听到裴勍要求娶自己的话语时,心中却仍旧涌上了不安和迟疑。

再者,宛氏和惠景候一向看重未来女婿的品行为人,若是裴勍此时求娶,便成了有违师德之举,只怕过不了惠景候和宛氏那关——如今,裴勍虽然不是女学上师,可她却还是国子监的女学生,两人逃得了师生之名,逃不了师生之实。不等到这届女学结束,两人提嫁娶之事,就永远不合适。

只见薛亭晚长睫微颤,抿着樱唇,小脸儿上满是认真神色,“母亲最是看中未来女婿的品行为人,纵然往日她对你多有赞赏,可若是你上门提亲,母亲定会以为你在女学中便对我心怀不轨,有愧于为人师表——若是因此叫母亲、父候对你生了偏见,可该怎么办?”

她头上簪着支多宝鸾凤金钗,鬓边垂下一串长长金流苏,正随着她的樱唇张合,左右晃动不止,撩人心神至极。

裴勍望着美人儿的认真模样,薄唇勾了一抹笑意,伸了修长的手去撩她鬓边的金流苏,却被薛亭晚的一巴掌轻轻拍了开。

裴勍收回手,握拳在唇边轻咳了声,“那阿晚说,该如何是好?”

薛亭晚软软道,“依我之见,不如等到这届女学结束再说。到那时,我不再是国子监的学生,你曾是上师的事儿也会被大家淡忘,师生的名分自然也荡然无存……”

如今不过才九月份,要等到明年五月——掰着指头数数,还有整整七个月。

思及此,裴勍挑了挑眉,当即便垂首,在美人儿樱唇上重重啄了下,眯了眼眸,“薛亭晚,你对我的耐心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嗯?以为我还能等上整整七个月?”

薛亭晚话没说完,便被男人悉数吞入了薄唇里,听着男人低沉喑哑的反问,她自知有些强人所难,只红着脸,两手推拒在他的胸膛,娇娇软软道,“你,你好好说话!怎么动不动就这样?”

两人这才刚刚互表心意,便一言不合就亲她,若是将来定了亲,还指不定做出什么孟浪举动呢!

☆、第46章重阳(四)

话说, 裴勍平日里谦谦君子之名在外, 不仅洁身自好, 孤傲出尘,行事为人上更是恪守礼数,几乎被大齐所有文人奉为楷模典范,如今两人独处, 在她跟前怎么转了性子, 成了这般没正经的模样!?

美人儿望着高大的男人,美目里满是幽怨。

“方才叫我什么?嗯?”裴勍揽着她的细腰, 望着她水润的樱唇, 心中七情六欲都涌了上来, 想做的多了去了,终究是顾忌着礼法, 才不敢把她逗弄的太过分。

两人如今的关系,叫裴大人显得太过疏离,叫上师更显得不合适,薛亭晚还真没想好该怎么称呼裴勍, 故而刚才满口“你”“我”的, 听男人这么一问, 当即嘟了粉唇,糯糯道,“那你倒是说说呀, 我该叫你什么?”

裴勍揉了揉掌中那抹纤腰, 温声道, “我有个表字,叫淳之。阿晚,叫我淳郎。”

薛亭晚乃是第一次听说裴勍还有个表字,略一想,便猜到这个表字定是只有亲近的人才知晓,思及此,一张娇俏小脸儿更是满面潮红,愈发不好意思再提叫男人等到明年的话。

正两相为难之际,却听男人开了口,“若要等到明年女学结束再提嫁娶之事,也不是不行。”

惠景候和宛氏乃是出了名的宠女儿,薛亭晚又是献庆帝、皇太后身前的开心果,若是叫他们觉得裴勍欺负了薛亭晚,那裴勍可真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裴勍倒是不怕被责怪,只是一想到会影响薛亭晚的闺誉,便不得不谨慎行事了。

他眸中有笑意一闪而过,伸手握了美人儿的柔夷,隔着锦袍贴在心口处,“只是,往后这七个月里,阿晚不能再躲着我。我想叫阿晚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看到这里的一颗真心。日后,阿晚才好安安心心的嫁给我。”

再世为人,她害怕再次被背叛,害怕再次看错人,不知不觉,面对感情的时候,她变得谨小慎微,畏缩不前。

而他却什么都为她考虑到了,从不强求,从不为难,设身处地,将心比心。

薛亭晚心中一暖,踮起脚尖,玉臂揽上了男人肩头,她埋在他怀中,声音绵软似蜜,“我答应你呀,淳郎。”

……

致爽殿中,满堂君臣推杯换盏,宴饮正酣。

一名丫鬟自偏门蹑手蹑脚地溜进殿,垂首行到史清婉的坐席旁,附耳道,“史小姐,我家小姐请您过去一趟。”

史清婉认出来人是许飞琼的贴身丫鬟,不情愿地皱眉道,“何事?”

上回,史清婉给薛亭晚的焕容斋脂粉中下麝香的事儿,许飞琼没少在一旁扇阴风点鬼火,可等到东窗事发后,许飞琼摆出一副无辜的安生模样,倒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而史清婉呢?被史太傅重重处罚了一顿,不仅罚跪了祠堂,还关了一个月的禁闭,故而,史清婉每每回想起这事儿,都对许飞琼怀着一腔怨气。

那丫鬟往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道,“史小姐这可难住婢子了!婢子只知道,此事与裴勍裴大人有关。我家小姐特意吩咐了,除非亲眼见到史小姐,否则不可透露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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