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终于挂断电话,汪致霆唇还没吻上她的耳廓便遭遇了白语薇全无顾忌的厮打。他边躲边道:“我靠,谁他妈敢打我,我这辈子挨过的所有打都是来自你。”
“那你别来惹我!”白语薇收起即将甩向他的包,一个大少爷向她屈膝成这样她哪是不感动,就是每次感动都是会被他亲手毁掉,她伸出劫后余生还尚在颤抖的食指,“汪致霆,以后再敢接我电话试试!以后再敢靠近我试试!”
刚刚真是疯了。她捂住心口,剧烈喘气。
她好像自己天生没有什么出轨的好心理,上回来电后陆淮修的突然出现把她吓到了神外,这样三人的隔空对垒瞬间将她所有的冷静吓掉线。
“白语薇!”汪致霆揉了揉被包上铁链打痛的手臂,一手隔开彼此的距离防备她再动手,一手又拉住她怕她走,“陆淮修就他妈是个伪君子,这么些年他对你说过赵霓霏吗?他对你说过墓吗?这个王八蛋所有对你的好都是骗你的。”
白语薇此刻什么也听不进,只觉得方才的举动太疯狂,对陆淮修很是抱歉,“那至少他愿意骗我一辈子,你连一阵子都骗不了我!”
临夺门而出的那刻,汪致霆颓着身冷笑了一声,“你且看看,他能不能骗得过你清明。”白语薇,在你向往的那个阶级,没有人比我更爱你。
清明?白语薇脚步顿了一下。这个词在她离开s市前几天罗萍还在电话里遗憾,不能过了清明再去吗?你爷爷奶奶还想你呢。白语薇回她说:“不行,我婆婆太烦了,我要赶紧溜,一天都待不下去了。”这样的直白负面她也就能同最亲的亲人念叨。
罗萍知道王珍妮那身貂皮下的粗鄙,想到女儿要同这样的毒妇日日相对,十个陆淮修陪着也忍不了,也随她去了。可挂了电话,白语薇的手便开始抖了。不会的不会的。
此刻汪致霆再提起,她脑海里又浮现起那片森寒的墓园。
看见白语薇对此事不是没有反应,汪致霆见缝插针(?),将她的手往自己那里带,“薇薇,我......”他没说的下去,可能那帮狗友说的是对的,他在白语薇面前就像个寒门出来的毛头小子,明明配她绰绰有余,但到她面前总忍不住低头,像只金毛犬。
白语薇初初急甩手,这个人怎么越来越无赖了,可触上颗粒物后指尖倏然僵住,缓缓回头,不可思议道:“汪致霆你疯了?”
某回她同一个公关男吃过一顿饭,那晚她一夜没接汪致霆电话,第二天回公寓他蹲在门口双目猩红,“你们睡了?”
白语薇理都不想理他,她蹦到三点人都晕了,进了屋便睡觉去了。晚间宋茗心打电话同她吐槽,“汪二狗子疯了,他拼命喝酒,说你见识过好东西了,什么好东西?”
她捂着肚子在床上笑,装傻道:“我也不知道啊。”她当然知道,有回他们喝多开玩笑问了个姑娘,她说这玩意太厉害,沾上个一回别的也就看不上眼了。
她没当真,没想到汪致霆当真了。
她更没想到的是,这个疯子居然真的入了珠。
***
白语薇和宋茗心最终在酒店大厅汇合,宋茗心估计白语薇见着汪致霆了,面上阴云密布,赶忙扯开话题说起纽约的好吃好玩,介绍起自己的攻略。
白语薇没说自己在纽约住过一个多月,假装没来过两回,假装竖起耳朵实际漫不经心地应和着。
欧式花房高大阔亮,插花老师是一位来自日本的老人,他穿礼服戴礼帽的矮小模样让白语薇想起了白森山。
他苍老的手熟练地捡起一枝花,向十八位进修的女士们介绍道:“一般来说,插花都是为了突出花而不是花器,而有些花的特点主要是为了突出花器。”[1]
“若花朵色深或足够醒目,可突出花茎的简洁线条。就像男人和女人相爱,如果两人非常合适就会组成家庭,花和花器也是这样,看起来是随意搭配,但这种随意中是有判断的,要看他们搭配是否合适,什么花器配什么花最好看,可以达到什么样的效果这都是需要去考虑的。”[2]
每个人面前都摆放了一个筒状花器,花纹各异,白语薇摩挲着自己花器的雕纹,心里又重复心译了一遍老师这段话。
宋茗心熟练地挑了支高出花器两倍的撞色花插|入瓶内,一支简洁的插花艺术一秒就完成了。“这不跟我们嫁人似的,嫁人前是支花,独美,嫁人后就为了突出这花器的雍容与古典,从此不是x小姐,而是y太太。”她推推愣神的白语薇,捡了支红玫瑰送至她眼前,“想什么呢,我市最美的红玫瑰。”
“红玫瑰?”她还尚在老师禅意的东方插花中没回神,疑惑宋茗心为什么这么叫她,感觉被人窥探了心意。
“是啊,你就是红玫瑰啊,你第一次参加我家宴会时就像一支会跳舞的玫瑰。”
白语薇机械地将她的玫瑰扔进花器,巧了,效果卓然,完美的衬出花器的美和玫瑰的娇。
“你看谁说玫瑰是插牛粪的。”宋茗心给她的插花拍了张照,又拉着她自拍了一张,转头开始发微博。今日的营业量又达标了,她和白语薇有各自的生活微博,她更的勤快,碎碎念颇多,白语薇一贯是高冷人设,高频出镜多在她的微博里。
她发完,汪致霆在那头秒点了个赞。
***
清明时节当真是雨纷纷,s市今日雾气笼罩,细雨绵绵。陆淮修醒来第一件事是打电话给白语薇,“网路弄好了吗?”
白语薇“嗯”了一声,没一会他的视讯打了过来,“给我看看住的地方。”
白语薇拿手机对着房间晃了一圈,一间标间,两张床。她一个人在外喜欢睡小床,就算睡了张大床她也只当小床睡,窝在床沿的一侧。
陆淮修在房间里对准她睡的那侧床,手轻拍了拍,“你不在我睡的客房,这张床留着等你回来一起睡。”语气轻飘淡然,温柔一如既往。
白语薇扯了扯嘴角,于不安中溢出一丝笑。自认听多蜜语甜言,陆淮修的表达也从来质朴,和那些动辄给你摘星星的话比起来不算有杀伤力,可偏偏每句都能在这片海市蜃楼里浇灌一泓真实的清泉,像是寻常的恩爱夫妻一般,有名贵的钻石,也有只和你睡的床榻。
“你等会要干嘛吗?”白语薇问完局促地将发丝挽至耳后,喉咙口使劲吞咽了两下。
“去公司啊,开会,开完会晚上有个局,好烦哦,我好讨厌这些应酬。”他醒了醒脸,笑道:“可是没办法,我要养我的太太。”
“少来,你的太太花不了那些钱。”
白语薇挂了电话心落定了些,他的语气与往常无二没有忧伤,清明不算什么。她起身走至窗边看了眼纽约的不夜天,霓虹闪烁,车水马龙,蚂蚁小的人和手指大的小铁皮们移来动去。
她看了会,自我安慰道一切如常,可心底的不安叫她重心摇摆双腿发软,她紧闭上眼心道,陆淮修,你千万别去。
白语薇思前想后没能忍住,终是打了个电话给小王,同他说陆淮修电话没打通,这会他在哪?小王说,“太太,今天先生要去一趟墓地拜祭亲人,下午去开招标会后的动......”
后面的话没人听了。
白语薇举起手臂狠狠甩了手机,几方对角线的弹跳后击中她的脚踝,末了落在了她的脚边。碎裂,黑屏。
一滴泪落进了炸开的雪花碎屏里,她指尖点了点,没了反应。
我不是不能接受自己的丈夫爱过别人,可是陆淮修,你不能骗我。
***
纽约飘起了小雨,窗外的霓虹景在绵绵密密的小点里渐渐斑驳成一片。
陆淮修的电话在第三通时才拨对,她喝的有点多,一时迷糊记不清尾号,每通电话的一开始她都在问:“陆淮修你在哪儿?”
陆淮修蹙眉接起,听清是她,低声回应,“你怎么用酒店的电话,我差点没接。”
她又问了一遍,“陆淮修你在哪儿?”
他指尖敲敲会议桌面,众人了然,姿态放松了下来,他边往外走边说:“我在开会啊。”
“陆淮修你在哪儿?”她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她不信,她知道答案。
“你怎么了?”他蹙眉,听上去像是哭了,声音闷闷的,“喝酒了?”
“你在哪儿啊?”她抱着发麻的双腿蹲在床头柜旁,指尖抠进皮肤里。
他疑惑道:“我在公司啊,怎么了?”
陆淮修等了一会,没了声音,急切地问:“老婆,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白语薇失神地将小瓶威士忌一饮而尽,扔到空瓶堆中,哑声问:“我说不舒服你会来吗?”
“哪里不舒服?胃吗?我现在来也来不及,要去医院吗?先打电话给酒店前台。”他心急地交待,“是吐了还是胃痛?”不放心他又补问了一句,“这个月生理期来了吗?”
她手一横,将泪抹了,“陆淮修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信托需要生了孩子才能取?”
信任是点滴筑起,一朝坍塌的。白语薇彻底不信他了。原来永远诚恳的陆淮修也是会骗人的。见多了男人用工作推脱家庭,没想到自己也有被敷衍的一天。
她将电话扔在床头,倒头用被子将自己埋住。像是中了蛊似的,她总想着那片墓园,想着陆淮修今天会不会哭,他在婚礼上都没哭呢,他会哭吗?他每年都会哭吗?她记得他说过自己不爱哭的,那赵霓霏去世时他哭了吗?
那她走了,陆淮修会哭吗?她走了是不是要睡单人墓了,也好,她一个人的时候就是喜欢睡单人床。
她挣扎着起身半爬至酒柜发现里面的小瓶酒已经被喝光了,她指尖拨弄,艰难地辨认剩余酒瓶上的字母。
***
白语薇推门而出敲响对面门时,电话还通着,陆淮修在那头焦急地原地焚烧,来回在会议室外的过道上对电话询问,只是那头无人通话。秦毅然赶紧打酒店电话,一边安抚陆淮修。秦邈来送材料时发现会议停了。
“订张机票,现在!”陆淮修沉下声音,朝秦邈说。
***
汪致霆在房间又等了会,手机是陆淮修清明当日的动向,红线标记和平日无二。没劲。
宋茗心发来消息问他,【薇薇不去泡吧,你去吗?可以叫个舞娘回来。】
【没空。】
白语薇是个顶针的人。她恨自己的父亲不忠,宁为公司玉碎,不为粉饰瓦全。明明把白森山的公司弄成这般对自己也是损害极大,可她义无反顾。明明和他公开恋情对她好处多于坏处,多得是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女人和他一起,可她用了最大的能耐和他对着干,当然最终也让他从普普通通的喜欢到难以自拔的着迷。
他了解她,即便到了女人身处弱势的婚姻,白语薇也肯定是白语薇,她不会变的,她一定会是那朵又蛮又美的红玫瑰,鲜红,带刺。
时间往前走,他耐下心来等待。
跨过纽约的零点,终于,他的房门被敲响了。
三步距离,蹒跚出一条漫长的心路跌宕。
“有酒吗?”白语薇缓缓抬眼,酒精让眼波迷离地像旧金山蒙了薄雾的黄昏,愤怒在乌瞳中燃了一把火。
汪致霆垂眼,一手搭上腰,亲了亲她的额角,“你要什么都有。”
[1-2]来自吉田泰巳[日]
第18章 出墙
钢铁般冰冷的布鲁克林桥被炫目的霓虹晕染成一片旖|旎的斑斓。
上东区红玫瑰在零点陷入迷醉, 这一夜的纽约夜空透着蜂蜜色的粘甜, 眼睛睁眨间似有流光溢彩,同心头的那些苦涩相反。
有钱人就是好,就算嘴里嚼着黄连, 身体也灌在蜜糖里。
脚边的酒瓶空了一瓶又一瓶。
汪致霆坐在地上接白语薇扔的酒瓶, 直到摞成六个保龄球站位, 标间酒少, 没几口就空了。他要开大瓶, 她拉住他手臂不让, 跟女王发号施令似的,一定要小瓶。
汪致霆一把将她扛到顶楼的房。这种标间也就是迁就她, 那床是人睡的?他这辈子没睡过这种床。
白语薇脑袋被倒置, 于颠簸中吐了他一身,唇角流了一路的液体, 她吵着难受, 拳头无力地捶打他的背。汪致霆简直要疯了, 也就是白语薇,别的女人要是吐他身上, 他能当场把她扔下楼。
顶楼套房有一大露台,纽约夜色尽收眼底。待他洗完澡出来, 白语薇嘴边叼着个小酒瓶正踩在凉椅上往下看。她在纽约住过一段,那会她和汪致霆刚好了一阵,一掷千金为博美人一笑的s市头条还没撤去,他就戴着情趣手铐被她抓奸, 那女人调侃地明知故问,“你找谁?”
那年她不到二十,“背叛”于她是坍塌了世界。十几个小时的飞行就为了看一眼纯洁无瑕的初恋,那个被她“背叛”的人,只是好像没有缘分似的,她一直没能走脱,还被醋急攻心的汪致霆找上门,质问她的水性杨花。
她又喝了口酒,那是她第一次知道男人可以无耻到这样一个程度,后来,她破罐破摔,变得和他们一样无耻。
汪致霆浴袍都没来得及系上,一把将半空晃荡跟像是要寻死模样的白语薇扛下,扔在椅子上。他动作粗暴,语气也极差,“白语薇你要是为一个男人寻死觅活我就看错你了!”
白语薇全身软的像打了肌松剂,可神志清明得很,她门齿咬着酒瓶,舌尖抵住瓶口仰头灌下。酒瓶“咚咚咚”地甩在了地砖上,她一腿跨架在扶手上,无所谓地说:“我不需要你看的起。”她不需要任何人看得起。
只有不屑别人的褒奖,如此,恶言才不能以同样的路径伤害你。
人歪坐,发轻漾。露台的朦胧光线晃在她脸上,将她冷白皮下的笑映得迷离,分不出喜还是怒,看不出清醒还是迷醉。
纽约的四月寒意不减,她分寸感的瘦削此刻看着分外单薄,汪致霆叹气,“是是是,也没谁敢看不起你。”说着,他尤带体温的浴袍罩在了她的肩上,“出来也不穿件衣服。”
白语薇的眼神微微往那处飘了30度角又飞快收回。她应该是喝多了,多的失控,多的要犯错了。
汪致霆见她无神地望向绿植,手触上她架在半空的脚丫,血色的甲油甚是撩人。怎么每个部位都那么美好,像是上帝精工雕刻过的瓷娃,偏偏性格是臭的要死呢。不对,她多数时候都冷脾气,应该是只对他臭。宋茗心说过,白语薇的脾气分为汪致霆在和汪致霆不在两种。多暧昧的词,“只对他”,可是有更多更多的温柔和包容是“只对陆淮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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