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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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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哲说着,竟开始抹起了眼泪。

儿子,是爸对不起你们,给你做了个坏榜样。爸没脸见你们。

爸,您别说了。童哲抽着鼻子。

时间到了,家属请出去。

童思贤身旁的侧门打开,狱警站在身旁。

哦,童哲,你帮我谢谢易律师。这个时候也只有她敢接这个案子,一定费了不少力气。爸爸也谢谢你。

爸,是夏冉江。

夏冉江?

易律师是他妈。

童思贤正往外走,听到这话突然怔住了,嘴唇微微颤抖,低头走出侧门。

冬去春来。金陵城渐渐褪去阴郁的灰黄,丝丝绿意开始蔓生在大街小巷。

哎,夏冉江,听说童哲他爸被抓走了,这事儿你知不知道?

上完体育课,何啸宇坐在石凳上用毛巾擦着汗,看见夏冉江走过来,拉着夏冉江坐下,递给他一块巧克力。

不确定的事就别乱传。夏冉江压低声音,撕开锡箔纸,把巧克力扔进嘴里,重重地喷了口气。黎力这学期怎么没来?

他退学了。说来也怪了,记得几个月前出国交流那次么?他入境澳大利亚还被抓起来了,行李里藏着好多有毒药材,后来学校找了大使馆才把这事儿摆平。后来就不知道为啥退学了,反正吓得不轻。

有这事?

我还骗你不成?说到他那次出国交流的机会,还不是你让给他的,如果你硬是不给他,他能去得了?我觉得吧,这个就是报应,拿了不该拿的东西就会倒霉。

你还是嘴上积点德吧,肯定是遇着事了,不然不至于转学。

哎,最近怎么都没看见童哲来找你?

话音刚落,夏冉江远远地看见童哲正推着单车低头走着自从童思贤入狱后,童哲似乎变了个人,每次看到他都是双眉紧锁、若有所思的样子。学校里除了夏冉江,童哲几乎不会跟任何人说话。没课的时候就会去健身房,将满腔的情绪发泄在器械上。

夏冉江不动声色地跟在童哲后面走了好久,直到走到校门口。

上来吧,我带你去个地方。

夏冉江一愣,本以为童哲不知道自己被跟踪了。

我带你去个地方。

没等童哲回过神来,夏冉江抢过童哲的车把,硬生生地把童哲按在后座。

鸡鸣寺?童哲有些诧异,随后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是啊,鸡鸣寺的樱花开了。你看。

夏冉江指着不远处蔚如云霞的一树树樱花,粉色花瓣落英缤纷,浅浅地铺了一路。车轮轧过,花瓣浸润在早春的湿泥中,如雪片般融化。

这像不像走红毯啊。

哈哈,我刚才也是想带你来鸡鸣寺的,没想到咱俩想到一块去了。

童哲笑出了声,刚好一片花瓣吹落到嘴里,童哲噗、噗地吐着。夏冉江回头,看到童哲的囧相,也情不自禁地笑出声。

停好车,两人肩并肩走了进去。

哎,你还记得之前求的签吗?夏冉江远远看到前面有人在摇签,竹筒哗啦啦响。

记得啊,你去海南之前嘛。你还记得你许的什么愿吗?

许的愿怎么能随随便便告诉别人啊。说出来就不灵了。

夏冉江爬楼梯爬累了,找了个偏僻角落的台阶坐了下来。

我只记得当时是上上签。这样看来,一路上的确是有神灵保佑啊。

夏冉江拉着童哲的手臂,示意他坐在身边。

我不就是你的神么?

切。夏冉江白了童哲一眼。这满殿神佛的,你算哪门子神啊。

男神啊。

夏冉江微微撅起嘴,举着双手长长地伸了个懒腰,没理会童哲。

可是童哲听到夏冉江的话时,表面似乎并不在意,可是却明显感觉到自己心跳加速想起当时偷换的下下签,没想到这个善意的欺骗让夏冉江开心那么久。

不如我们再去求个签吧。夏冉江突发奇想。

菩萨都被你烦死了,你这是求签求上瘾了吧?所谓人助天助之,你这样忽略主观能动性,全依赖老天给你帮忙,老天哪有那么多工夫帮你。

切,你还一套一套的,废话那么多。你这个时候啊,更应该去烧烧香拜拜佛,祛祛身上的霉气。走吧走吧!

夏冉江不由分说便拽着童哲顺着台阶爬上去。

小时候我奶奶经常带我去庙里。跟你说个好玩的事儿啊,我还不到几岁的时候,看见这些佛像就噗通一声跪下磕头,特有慧根。

夏冉江脑子里搜刮着各种故事,添油加醋拢在一起,尽量哄着童哲,好让他暂时忘却过去几个月的不幸。

也有可能你上辈子是个小太监,见到主子什么的跪习惯了,又或者做了什么坏事,这辈子要给菩萨磕头认错哪!哎呦,卧槽!

童哲手里捧着三支香,抬起手臂指着佛像,一粒还未烧尽的香灰掉在手背上,疼得童哲龇牙咧嘴,差点把手里的香扔掉。

看你还敢张嘴胡说。夏冉江一脸紧张,嘴里嘟囔着。赶紧拜完了我们下去吧。

此刻,大雄宝殿内空无一人,角落里一位志愿者模样的人正在向香客派发经文。

夏冉江整了整面前的蒲团,郑重其事地双膝跪地,慢慢合上双眼。童哲侧着脸在一旁心里想着夏冉江果然有慧根,这跪姿不是专业的还真的学不来。

夏冉江嘴里一直自言自语,童哲偷偷地凑过去,想听清楚,可是怎么也听不见。

夏冉江面无表情,可是心里却是惊涛骇浪。

你嘴里叽里呱啦说什么呢?

童哲一脸疑惑。这时,一直静止不动的夏冉江突然睁开眼拜了三拜,童哲一惊,赶紧正过脸来,也学样高举着香冲着佛像硬生生地拜了拜。

总觉得这地方似曾相识。夏冉江一边走,手抚摸着土黄色的墙壁。

电视剧里的呗。童哲有些嗤之以鼻。所有人到这儿来都有这个感觉。白蛇被关的地方。

啊,想起来了。还真是的。你看那个塔,跟电视剧里一模一样啊。夏冉江不经意抬头,视野正中间矗立着一座药师佛塔。

我们去看看呗。

童哲似乎并没多大兴趣,可还是被夏冉江拽着衣摆三步两步跑了过去。

哈哈,这不就是雷峰塔么?夏冉江站在塔正门,抬头仰望。就在这儿,白素贞和许仙被迫分离,法海把白素贞关了进去。小时候看到这一幕,让人记忆犹新。

小冉同学,我只能说你的童年真悲惨。你还真好骗,一部电视剧就把你开心成这样。

那时候没什么娱乐啊,能看电视就已经很满足了。以前一直还想去杭州呢,原来记忆里的那座塔就在眼前,果然是踏破铁鞋无觅处,蓦然回首,那人就在灯火阑珊处。

夏冉江手遮着阳光,仔细观察着塔尖。

你这说的什么跟什么

童哲突然意识到夏冉江引用的诗词有点不对劲。

我那时候一直不明白,为什么白素贞会被抓起来。

因为她是妖,触犯了天条。

水漫金山么?

那只是直接原因。

还有根本原因?

是啊,根本原因是她爱上了人类。这种感情本来就是不合天理的。总有人恨法海,可是法海也只是个刽子手,就没有人反对规则制定者?其实吧,规则也只是人或神按照自己的喜好和利益制定的,他们得不到的或看不顺眼的都是违规,根本没有什么天理可言。规则除了用来遵守,也可以用来打破啊。怪只怪白蛇能力太弱。要是像孙悟空啊,这塔都禁不起他一棒子的。最根本还是要自己强大起来。是不是啊,小冉同学。

怪不得都说你聪明。别人看电视剧最多看个热闹,你都能看出这么多大道理。

夏冉江伸手捏了捏童哲微微泛红的脸颊也不知从何时开始,掐脸变成了夏冉江对童哲的赞赏举动之一。

这叫境界。

不知为何,童哲刚才灵感突发,滔滔不绝说了那么多,可是说完后总觉得不自在,可是又不知道到底哪里不自在,只能拉着夏冉江逃出这是非之地。

怎么不抽签了?

出了鸡鸣寺,童哲推着单车,夏冉江在一旁跟着。一阵阵风吹过,樱花瓣飘零四散,落在童哲眉尾的发丝上。夏冉江小心捏起柔嫩的花瓣,放在嘴边噗地一声吹回风里。

既然已经都拜过佛祖了,想想还是不抽签了。该许的愿,如果能实现的话我再来还愿。

那你刚才一直叽里咕噜的说的啥?

就希望我们都能平平安安的,经过这一劫后一切都风平浪静。还能有什么。夏冉江躲着童哲的目光。那你没许什么愿?

当然有啊,希望咱俩能一辈子在一起。

你个二货,你不是说希望让你爸早点放出来吗?

我想想还是算了。童哲刚才的兴奋劲似乎消减了不少。还是不为难佛祖了。这事儿是我爸做的不对,抛开他是我爸这个事实,违法犯罪肯定是要受罚的,走私、受贿,条条都不可饶恕。你妈这么厉害的律师,花了那么多精力,我爸还是判了那么多年。希望他以后能将功赎罪了。所以我觉得,相比让我爸早点放出来,佛祖应该会觉得让我们一辈子在一起这个愿望比较好实现吧?总得选一样。

夏冉江,我得谢谢你。

你说什么?没听清。

没听清算了。好话不说二遍。

怎么觉得你好像长大了。

夏冉江斜着眼偷偷地望了一眼低着头的童哲,微微闭上眼,抬头望望一望无边的樱花丛。

你这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啊?

你觉得呢?

我也觉得你长大了。

什么?

开始会心疼人了呢。以前都是我心疼你,刚才看见我被香灰烫了,你眼睛里有不同寻常的东西。

一边去。

人啊,总是得经历一些起起伏伏才能长大。生日只是个生理年龄。人们总说生日快乐,生日快乐,的确,身体的生日是很快乐。可是有些人一辈子养尊处优的,其实都没过过灵魂上的生日,而灵魂的生日却是痛苦的,所以一辈子其实都是婴儿。

哎呦,真的难以置信这么有深度的话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夏冉江伸手搂住童哲的肩膀。欢迎童哲宝宝来到成人世界。

宝宝?你说谁宝宝?

童哲从夏冉江身后摸到腰间,一把抓住,使劲哈痒痒。

这次夏冉江却没像往常一样躲开,眉头紧锁,手掌抚在后脑勺。

怎么了?又头痛了?

没事没事,这几天事情比较多,睡得不好。缓缓就好了。

你这头痛不是一天两天了。什么时候去医院做个ct检查一下。

不用了,老毛病,就是累着了。

夏冉江额头开始蒙上一层细密的汗珠。突然,两只手抓住童哲的腰部。

靠,原来是狼来了啊,你小子居然会用计了,看我今天不把你收拾得服服帖帖的。童哲一个挺身,躲开夏冉江的手。

不闹了,不闹了。夏冉江眉眼里似乎总有些沉重。

你不会离开我的吧?童哲冷不丁问了一句。

夏冉江一惊,想着童哲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不会。

夏冉江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眼神瞥见童哲满脸期待的样子,又迅速躲闪开。

那就好。我现在只剩下你了,千万不要骗我哦。

一切仿佛回归如初。童哲慢慢打开了心结,笑容重新出现在脸上。童思贤入狱,夏冉江像是终于从一块压迫自己的大石下解脱纵然案件调查结果表明父亲死亡原因还是存疑,可是毕竟跟童思贤有莫大关系。

而这几个月也让夏冉江重新认识了易霁虹。不过,夏冉江心里的恨意仿佛已经成了习惯,像是一个巨大的雪球,因为惯性竟一时停不下来。只是这个雪球现在慢慢变得中空,也慢慢在行进过程中撞到各种阻碍,逐渐剥落,逐渐慢下来。

而且,夏冉江知道,自己的审判期也即将来临,只是这个审判存在于夏冉江和易霁虹之间,无人知晓。

周末,夏冉江谎称自己要去上课,临时买了张动车票,直奔上海。

按照地址,夏冉江找到了易霁虹的办公室。

您好,您找谁?

我找易霁虹。夏冉江站在前台,一时竟不知双手放在哪里。

请问您有预约吗?

哦,还要预约么?我没有预约。

来咨询是要预约的。前台侧过头望了一眼夏冉江手边,撇撇嘴笑了笑。您都没带材料过来吗?

没带我不是来咨询案子的。麻烦您通知一声吧。我是她儿子。

夏冉江有些急了,咬咬牙还是说出我是她儿子几个字,只是这句话声音低沉地跟蚊子飞过似的。

你是易律师儿子?别开玩笑了。易律师一直单身,怎么会有儿子。你这是诽谤,知道吗?赶紧走吧!再不走我叫保安了啊!现在人都是怎么了,随便认妈,脑子瓦特了呀。

怎么了?

夏冉江循声往后一望,自动门打开,迎面走进来一个穿着深棕色正装的姑娘,一手提着prada的手包,一手端着一杯星巴克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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