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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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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哦一声,垂眸撇了一眼那内监,接着便移开目光,微微蹙起的眉宇透出几丝嫌恶,“杖毙了吧。”

“督主……”那内监显然还没反应过来,愣愣地抬起头仰望着严烨,直到几个身强力壮的厂臣过来将他往一旁的树丛里头拖时才开始疯狂地嘶喊——“督主饶命啊!督主!奴才什么都不知道啊,什么都不知道啊!奴才冤枉啊督主……”

凄厉的哭喊渐渐地弱下去,一声声闷响从树林那头传过来。

陆妍笙显然也没有料到严烨会这样料理这桩事,原先她以为至少会审问一番再做发落。她微微皱眉,迟疑道,“厂公,这个内监……”

他却硬生生打断她的话,神色森冷如寒雪,漠然道,“臣是奉太后娘娘之命侍奉娘娘凤驾的,今次出了这么桩事,臣难辞其咎。娘娘放心,待查清事情的来龙去脉,臣定会给娘娘一个交代。”

妍笙心底冷笑了一声——人都死了,怎么查?办案子向来是这帮宦官的拿手戏,到时候事情的真相是如何的,还不都看严烨的意思么?她倒不是多稀罕那小太监的命,只是不知道严烨又要拿这桩事做什么文章了。?

☆、醋意横生

? 那条半道上的插曲就那么请轻飘飘地翻了过去,搬杌子的小太监死了,一众厂臣跟没事儿人似的翻身上马前行,心肠果真冷硬之至。

妍笙三人坐在御辇里头,面无表情地坐在矮塌上,没有一个人说话。由于太过安静,甚而连车轴转动带出的轱辘声都显得尤为刺耳。

她恹恹地坐在矮塌上,背脊靠着软花秀枕,神态里头透着种说不出的疲累。玢儿凑过去递给她一杯清茶,心里隐约也能猜到主子在忧郁些什么。说来也是的,半道上出了这么件事,活生生的一个人就这么没了,她们不是东厂那班冷心冷肺的人,自然自在不起来,因又劝慰道,“主子睡会儿吧,到逍兴还得好半晌呢。”

妍笙抬起眼帘看了看窗外的天,果真已经压了下来,是要落雨的模样。她幽幽一声嗟叹,接过茶盅抿了一口,皮笑肉不笑地说,“原本是想睡来着,可这会儿怕是不能够了。”说完便垂下了眼不再开腔。

音素低低地叹息,伸手拢了拢妍笙耳际滑落下去的发丝,柔声道,“娘娘,这桩事您也别恼厂公,他也是为着您的安危着想。去西京还得那么长的日子,带着这么个人在身旁,谁能安心得了不是。”

陆妍笙没有搭腔,仍旧面无表情地坐着。

她并不是个良善人,自然不会去悲天悯人地稀罕一个非亲非故的内监,况且锯了腿的杌子是他搬来的,于情于理他都脱不了干系,就算不死也落不得什么好下场。妍笙只是觉得古怪,严烨不由分说地杖毙了那内监,其中必定有蹊跷。

严烨的心思太重,她看不透猜不清,这才愈发地令她感到惶恐。她一言一行皆在他的掌控之中,根本没有半分机会去为沛国府筹谋,“老奸巨猾”这四个字,天下间再没有人比严烨更当得起,从她入宫开始的所有,都早就被他算计了进去。

妍笙懊丧至极,老天爷赐给她重活一世的机会,难道就是让她再历经一次家破人亡的苦痛么?不,她绝不能坐以待毙!双手在宽大的袖袍底下紧紧收拢,她心中蓦地钻出个念头来——既然当初严烨是倒向了瑞亲王从而背弃了陆家,那么这一世,如果输的是瑞王,一切或许就会不同了吧?如果两党之争赢的是父亲,那么遭受灭顶之灾的就不会再是陆府,而是瑞王一家了吧?

她咽了口唾沫,晶莹的眸子微微眯起,心底细细地盘算起来。

又行了约莫两个时辰,天已经擦黑了,淅淅沥沥的雨从天上落了下来,好在已经是春天,雨势并不大猛烈,并不需要停下来躲雨休整。

妍笙撩着车帘朝外头看了一眼,见已经快要入夜,便道,“还有多久入逍兴?”

车帘外头驾辕的是三个东厂的厂臣,其中领头的是个姓任的内监,年龄已经不年轻了,东厂的人都尊他一句任公公。虽说是条官道,可到底修建在山野间,路并不平坦,颠来簸去是必然的。

任公公听见里头传出这么句话,抬眼看了看前方的路,估摸着已经快要进入逍兴的边界,因揣着笑朝车帘里头恭敬道,“回娘娘的话,已经踏着逍兴的地界边儿上了。”

陆妍笙靠在软榻上嗯了一声,颠簸了一整天,她早已经疲惫不堪,不知不觉便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音素同玢儿取来见狐狸毛毯子给她盖上,这才靠着厢壁合眼小憩起来。

******

迈入逍兴的城门处,知州于子凯正领着一众乡绅伸长了脖子打望。远远瞧见迷蒙的夜色里行来一支浩荡如虹的车队,领头的人骑在高大的骏马上,隔着太远看不清容貌,只隐约能觑见伟岸挺括的身形气度。

应当就是了。

那行人愈行愈近,数面旗幡在夜风中翻飞猎猎,恢弘狰狞的蟒旗上印着一个端正的“东”字,打探多时的城守连忙高声呼道,“大人,贵妃同东厂厂公到了!”

于知州浑身一震,连忙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下令大开城门,又领着一众当地的达官显贵出城相迎。那支车队愈发地近,走在最前头的自然是严烨,他玄色的披风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清冷迷离的眸子半眯起,瞧见前方出城迎接的一众人。

唇角挑起个意味不明的笑,他翻身下马,动作行云流水般潇洒,桂嵘连忙小跑过来给他撑伞,猫着腰跟在他身旁朝那群人走过去。

于知州一眼望见那从夜色中走来挺拔人影,连忙堆起满面的笑容朝着他迎上去,弯腰拱手道,“微臣有失远迎,还望贵妃娘娘同厂公恕罪恕罪!”

骨节修长的右手微动,严烨将罩头的斗篷帽放了下去,夜色中显出一张立体如玉的五官,白璧无瑕。他斜眼睨了睨在他跟前哈腰的知州老爷,淡淡一笑,“于大人久等了。”

严烨跟前,于知州丝毫不敢怠慢,只诺诺地揖手赔笑。要知道这个厂公手里握着他们文武百官的把柄,宦官的心眼子最小,若是一个不慎将他开罪了,那好日子就算过到头了。他斟词酌句,弓着腰朝严烨道,“微臣已经摆好了接风宴,为贵妃同督主接风洗尘。”

他却没有理会这句话,只兀自问,“下淮河的宝船备好了么?”

于子凯一愣,却又在下一刻反应过来,连忙又给他深深做了个揖,答道,“备下了,就在何阳渡候着。”

严烨嗯一声。初春的夜仍旧有些微冷,他双手交叠在一起搓了搓手背,微微凝眉道,“娘娘奉太后之命往西京祈福,太后的意思是着令娘娘一路行善施德,只是娘娘身子体弱,想去体察民情恐是不能够的。”说罢,他微微一顿,侧目哂一眼于子凯,又道,“照着娘娘的吩咐,要咱家将这笔钱交予大人,还请大人抬抬手,把这些银子给百姓们分下去。”

说完,一旁候着的内监便捧过去个沉甸甸的八宝楠木箱。

于子凯的神色骇然大惊,呵!从这个厂公手里送出去的钱,有命拿恐怕也没命花,他惶恐地摆摆手,面上堆着笑容说,“微臣脑子不灵光,做事也笨手笨脚的,领了这份差事若是没办好,恐会给贵妃娘娘丢人,还望厂公体恤!”

这种事,看破不可说破,这种鬼话谁也不会信,这笔钱陆妍笙分明连影子都没瞅见过。严烨的意思很明显,这笔钱要送出去给百姓是不可能了,那银子最后要进哪家的腰包就太显而易见了。这个厂公方才那番话,走的不过是个过场,于子凯到底是官场上混的人,若是连严烨的这点儿意思都看不明白,也不能活到这时候。

严烨闻言只微微一笑,摆了摆手又命人将盛了银子的八宝箱收了回去,摆出副为难的神色道,“既这么,也只好交还给贵妃娘娘定夺了。”

于子凯只诺诺地言是,又探过眼朝他身后的御辇看了看,试探道,“厂公,不知贵妃娘娘……”

话还没说完,便瞧见御辇的车帘被人打起,陆妍笙扶着玢儿同音素的手款款走了下来,面上含着一丝端庄适度的笑容。一身的素净打扮,长发在耳后随风纷飞,顾盼生姿,清光潋滟。

于知州和数位相迎的人都是一愣,从前也略有耳闻,陆府的这个贵妃有倾国容貌,乍见却仍旧教人惊艳,众人旋即才反应过来,连忙朝她行叩首大礼,跪伏在地上呼道,“微臣逍兴知州于子凯,恭请般若贵妃万福玉安,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陆妍笙端着笑淡淡道了句“平身”。

严烨也挂着个浅浅的笑容,朝她走近几步,不由分说地从玢儿手中将她的手接过来握在掌心,双手托着她的左手,妍笙一惊,将手往回抽了抽,却被他牢牢地捉住。她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又见他垂下眸子很是淡然的模样,恭谨道,“娘娘,于大人备了接风宴。”

被挤开的玢儿看了眼一旁的音素,垮了跨小脸。

于子凯闻言则随声附和,笑容满面盛情难却道,“是是,还望娘娘赏光。”

颠簸了一路,自然没有功夫好好吃顿饭,妍笙虽然对严烨的行径万分不痛快,却也绝不不会同吃食作对。她略微思索便颔首,微微笑道,“有劳知州大人这样费心。”忽而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兴致勃勃道,“本宫听闻,逍兴有一道名菜,是叫花鸡?”

于子凯这才从地上爬了起来,猫着腰笑道,“那是逍兴楼外楼的招牌菜。娘娘是头回来逍兴吧?逍兴的风光秀丽,风土人情皆与别处不同,好吃好玩儿的都多得很。”

妍笙面上也流露出一丝失望的神色,叹道,“只可惜本宫明日便要启程往西京,否则定请于大人领着好好看看逍兴城。”

于知州面上的笑容绽放得更甚,连忙揖手道,“待娘娘下回来,微臣定为娘娘做向导。”

严烨侧目乜了一眼陆妍笙,皮笑肉不笑道,“娘娘再这么聊下去,接风宴怕是都冷透了。”

此言一出,妍笙也没有多想,便又教严烨扶着上了于知州备下的官轿,一行人复又往逍兴第一楼去。

听出严烨字里行间不对劲的唯有桂嵘一人,他抬起眼狐疑地看了一眼严督主,有些不明所以地挠了挠头,是错觉么?师父方才那语气……怎么酸溜溜的??

☆、不臣之心

? 翌日天刚亮,妍笙便教音素从床榻里拎了出来,梳洗妥当便要往何阳渡去登宝船。

这日天气极好,碧波映衬蓝天,澄汪汪的一片,当真是水天一线。淮河是大运河,可谓大梁的黄金水道,漕运往来离不得。立在渡口上望过去,远远便能看见码头上赫然矗立着一尊庞然大物,船头高高昂起,船尾翘起极高,上上下下足有六层,船首雕刻大蟒面,狰狞骇人,两舷有大鹏浮雕,恢弘大气,气派如山。

陆妍笙果真成了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望着大宝船怔怔地出神。从前便知道大梁的皇室最讲究排场,却不知讲究到了这份儿上。

玢儿在一旁搡她的肩膀,也是兴奋得不行,雀跃道,“娘娘,您说这艘船这么大,人坐上去是哪样的景致啊?”

妍笙翻了个白眼不想理她,心道你问我我问谁。

背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三人回过头望过去,只见一个十四五的少年朝着她们走了过来,一身的厂臣装扮。妍笙微微眯了眼,自然一眼认出这是小桂子桂嵘,严烨最心腹的好徒弟。

她对桂嵘没什么好感,大抵是因为上辈子那封赐死她的诏书是他来宣读的,她在内心深处将他也视作了害死自己的凶手之一,是以重生过后也没有给过桂嵘好脸色。

小桂子领着几个厂臣朝她们走过来,待走近了,方给妍笙揖手行礼,恭敬道,“奴才给贵妃娘娘请安。”

陆妍笙淡淡嗯了一声,侧目朝四下里张望一眼,并没有瞧见严烨,便随口道,“厂公呢?”

桂嵘弓着身子回她,“回娘娘,师父还有些事得料理,特地命了奴才来伺候娘娘先登船,他老人家随后便到。”

她挑起左边的眉毛,几乎脱口而出,“厂公还有什么事要料理?”问完便又后悔了,严烨的身份特殊,这回出宫指不定还领了太后的其它旨意,她不该有这么一问,因又话锋一转道,“罢了,还请桂公公领本宫登船吧。”

桂嵘应个是,忽然又抬起眸子看向妍笙,问道,“娘娘过去没乘过船吧?”

妍笙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却也只是颔首,朝他回道,“并不曾坐过船。”

小桂子却裂开嘴笑起来,一张白净稚气的脸上绽开一副大大的笑颜,他伸手从怀中摸出了一个香囊,给陆妍笙递了过去,笑道,“娘娘是头回乘船,大淮河里浪去浪来的,指不定会教您晕船受累,师父特地给娘娘备下了这个药囊,里头的几味药材都是专治晕船的,娘娘戴在身上,必有用处的。”

陆妍笙有些怔忡,只讷讷地从他手里将药囊接了过来。

桂嵘这才又朝她恭恭敬敬地比了个请,伸手指向大宝船上放下来的木梯,神色恭谨道,“恭请贵妃娘娘登船——”

玢儿同音素便一左一右,搀扶着陆妍笙一步步上了木梯。上了甲板,只见周遭尽是佩刀的厂臣,满面威仪玄衣华服。桂嵘在后头跟上来,领着三人和一众宫娥到了后船舱,里头亮堂宽敞,珠帘垂下随风微动,摆设竟同她入宫前的闺房极其相似,椅子桌子皆是质量上乘的花梨木,奢侈到了极致。

陆妍笙新奇不已,立在舱中央环顾四周,讶然地笑道,“船上同地上也没什么不同。”

桂嵘在她身后揖手,笑道,“回娘娘的话,师父怕您不习惯,这处舱房是特意照着您沛国府的闺房布置的。”

她面上的笑容骤然一滞,好半晌方才低低道,“难为厂公这样有心,还请桂公公替本宫带话给厂公,教他费心了。”

小桂子正要开腔,却见舱门的珠帘外头走过来一个挺拔修长的身影,背脊笔直,修身玉立。那人打起珠帘走进来,朝立在舱中央的陆妍笙躬身揖手,“臣给娘娘请安。”

妍笙侧过眼看向他,见是严烨,不由整个人都有些不安起来。这股不安来得莫名其妙,可就是教她没法儿忽视。她脚下的步子朝后退了一步,吸了口气方才说,“厂公不必多礼。”

严烨这才应了个谢,缓缓直起了身子。他抬起清冷的眼淡淡环视一周,悠声道,“臣只去过娘娘的闺房一次,只隐约记得个大概,若有什么不周,还望娘娘多包涵。”

这人忽然这么客气,倒教她万分不好意思起来。能这么为她着想已经是难得了,她心里是感激的,那里还会有什么不满意,妍笙有些无措,搓了搓手朝他尴尬地笑笑,“厂公言重了,您这样尽心,我哪里会有什么不满。”

严烨有略微的讶然,眉宇微微蹙起,朝她揖手道,“娘娘,臣惶恐,如何受得起您一个‘我’字。”

陆妍笙也觉察到了自己方才的失言,只悻悻地笑道,“本宫省得了,无论如何,还是谢谢厂公。”

这回倒是他觉得有些稀奇,这丫头在他面前张牙舞爪惯了,乍一见她这样腼腆,倒令他感到新鲜。严烨勾起唇角,森冷的眼中也浮过一丝笑意,又朝她道,“要起帆了,臣陪娘娘去外头看看?”

她略想了想,接着便颔首应了。严烨因上前极为自然地托她的手,她也难得地没有推脱抗拒,兀自任他牵着出了舱房。掌心里的手那样小巧精致,柔软而温暖,他握着那只手,只觉有丝丝的暖流顺着掌心流遍全身,说不出的适意。

两人上甲板时,将巧见十二道大帆扬起来,淮河上的风比任何地方的都更大更猛,大帆在风里猎猎地响,一道翻飞起来的还有严烨曳撒的袍角,他的五官深刻如白玉,临水而立,有种说不出的风华气度。

妍笙朝他看过去,脑子蓦地想起“临江仙”这三个字。当初始终不大理解这个词牌名,此时将这三个字同严烨放在一处,竟觉得格外适宜。

淮河的水澄澈得像是一片明镜,在阳光下反射出绚烂的光芒。她侧目定定地看着严烨,在阳光的照耀下,他浑身都像是能发光似的,耀眼夺目。妍笙朝他走近一步,河风吹扬起她耳后的青丝,丝丝缕缕拂过他的手和颊,夹杂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妍笙仰头看着他,直直地望着他的眼睛,忽而低声道,“厂公能否回答本宫一个问题?”

严烨的眸中划过一丝流丽的光,他垂着眼看她,半眯了眸子微微蹙眉,“不知娘娘有何示下?”

她唇角勾起一个淡淡的笑容,眸子晶亮亮的,朱红的唇一开一合,朝着他的耳畔一字一句道,“厂公毒害圣上,坐观文臣武将两党相争,可是有——不臣之心?”

耳旁的风声呼啸而过,陆妍笙的声音轻柔娇弱,却一字一句清晰有力地传入他耳中。严烨微抿的薄唇勾起一个漂亮的弧度,迷离的眸子深处却是冰雪一般森寒,他垂下眸子看着她,那张巴掌大的小脸上一片的坦然,含笑的眸子从未有过地坚定,直直地看着他。

严烨清冷的眼微微眯起。

陆妍笙这个女人,似乎永远学不聪明,又似乎永远都太聪明。他端详她良久,忽而一笑,疏风朗月一般,修长如玉的食指竖起来在唇间,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柔声道,“娘娘,这样的玩笑不好笑。”

她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试图从那双眼里读出一些东西。然而没有,什么也没有。严烨把所有的心思掩藏得太好,根本露不出任何破绽。

严烨当然知道她在试探自己。他的道行比她高深了几百年,她的这点小心思如果都看不破,恐怕他早死了几千次。与此同时,他又感到一丝诧异,诧异自己竟然没有丝毫的恼意。

他心底暗自嗟叹,自己对陆妍笙似乎永远都有消磨不尽的耐心,她在他心里似乎与别的人有些许的不同,尽管只是轻微的一点,却仍是教他感到惊讶。

她被他的目光看得一怵,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搁似的。这时船已经开动了,虽然缓慢,却仍是教头回坐船的人感到了不适,譬如说陆妍笙。她捂了捂心口,只觉胃里似乎在翻江倒海,一股股地顺着喉管要往外冒出来,一阵儿一阵儿的。

严烨也觉出了一丝不对头,垂着眸子凝视她愈发苍白的小脸,在刹那间明白过来,因上前走近几步,格外自然地伸手抚了抚她的背脊,蹙眉沉声道,“小桂子没有把药囊给娘娘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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