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逃亡生活(七)
“过段时间我们就离开这儿。”艾赛克斯向萧辰末保证。
萧辰末总算内心舒坦了些，只要离开这里，过段时间再走他不会在意。
圆筒家务机器将公寓大楼后勤部准备的餐点送进来，这座大楼总是服务周到地定点准备着住在这里的每一个人类的三餐，萧辰末食不知味地嚼着盘子里的食物，以前都是艾赛克斯替他准备餐点的，但是现在他都是吃统一配备的营养餐。
“不好吃吗？”艾赛克斯拿纸巾替他擦嘴角残留的汁液。
“还行。”萧辰末心不对口回答。
“下次我亲自替你做，最近一直忙着，也没给你做饭。”艾赛克斯歉意地抚着他的脸。
最近都忙什么呢？萧辰末游离了思绪想了一下，最近忙着逃亡了，但似乎也没有亡命天涯的紧迫感，大概骨子里还是觉着即使被逮住了他也能替艾赛克斯复制芯片偷偷再早造一个机身吧?所以也没特别的紧张。在外面这几天他反而开始想家里那两个吵死人的小屁孩了，在家的时候嫌弃他们，一出来又开始想。
“不要紧，偶尔换下口味也不错的。”萧辰末垂下眼睫再戳了一块食物。
艾赛克斯开始变得比以前更加忙碌，萧辰末百无聊赖地待在屋子里，投影仪里好看的那些影片被他翻来覆去覆去又翻来的看了好几遍，他终是忍无可忍地跳起来去开门。
圆筒机器又是呼呼地转到他面前，“主人，没有机器人陪同请不要随意出门。”
“我不出去，你去替我买些东西回来。”萧辰末扯了一张纸条打算列个清单给它，又一想他又不会写当地文字，列清单还需要商场里的智能机器配备翻译扫描仪，万一对方没有列了也白列。
“你机身上有语音录入系统吗？我说，你录下来让导购替你拿就可以了。”
圆筒机器茫然地眨了眨眼，“没有，主人。所有家务型机器都不配备此项功能。”
大楼里的所有低等机器都没有配备录音功能，这也是为了住在这里住户的隐私考虑。
“好吧，你下去吧。”萧辰末捞了钱包打算自己出去买。
“主人，你……”
“你不能单独出去吗？我知道了。”萧辰末打开门又啪地关了回去，将那只机器留在了屋子里。
真是啰嗦，一只机器搞得和唐僧似的只会碎碎念。这栋大楼的不远处就有大型商场，走个几步也就到了，哪里就非得机器人陪同才能出去了?
萧辰末上回一个人出来就学着低等机器人走路完全没有被发现，现在他也照旧用这个方法一路走着到商场里面。然而，转了一圈也没有他需要的机械零配件。
“这里是不会卖高等机械部件的。”一道声音突然在他耳后响起，萧辰末差点没吓一跳。
“你跟踪我?”身后是那只和梅塞耶同名机器人，它正悠哉地靠着货架看着萧辰末踮脚爬到货梯上找东西。
“只是刚巧和你同一个地方遇到而已，人类都是这么敏感的生物吗？”
说得好像它就没接触过人类似的，萧辰末面无表情下了货梯。
“你说这里没有高等的机械部件，那么哪里会有？”
“整个机械之城的商场里都不会有，如果你想要，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告诉我，你买那些高等部件是要做什么？”
“只是买来自己做做小部件打发一下时间而已。”
“哦?这里有完善的人类休闲娱乐场所，你完全可以去那里消遣时光。”
消遣着消遣着，就会把人类消遣成一无是处颓废的一只米虫了。这个国家的智能机器用心之险恶，和那些卑劣的人类没有一丝差别，唯一的区别只在于一个是血肉之躯，而另一个是金属构筑。
“既然没有，我也该回去了。”萧辰末越过它想要离开。
机器人突然伸手拦住了他，“这么着急走干嘛？我又没说不告诉你在哪里可以得到。”
“好吧，在哪里可以买到?”
“离这里有点远，我带你去，你敢不敢?”
萧辰末犹豫了一下，那只机器人一副了然的神色挑了下眉，萧辰末一下子就被激出一股不顾后果的冲动，“我和你去，没什么不敢的。”
“果然是干脆的性子，我喜欢。”
有一只机器人在身边，萧辰末也不需要再去学着低等机器走路了，他跟在这只梅塞耶身后穿过整条马路往对面停着的车库走。
萧辰末以为它是要带着自己坐车走，刚才那股一时气血上涌下答应的冲动已经烟消云散，他开始后悔自己不过脑子行事，这都什么地方呀？连面都没照过几次的机器人就答应和它一起出来了，实在是脑残至极。他一面跟在它后头走着，一面在心里想着如果真是坐它的车的话，那就直接拒绝，反正几步路就能回公寓大楼，自己不理它赶紧回去就是了。
机器人经过车库门口又一个转弯往另一条街口走，萧辰末一看不是坐车，提着的心又放了下来，只要不是坐车，在马路上走大庭广众的也没什么关系。
沿着这条街一直走，尽头是一座高达几百层的大楼，在这个城市中摩天大楼比比皆是，然而这座大楼却比其它楼都要更高，整座大楼都是金属制成的外墙，在阳光下耀眼到让人无法直视。
“光线照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吗？”机器人笑着问道。
“有点。”
这里的大部分地方都是光线强烈，萧辰末都已经习惯了。
“因为这里是机械之城啊，在机器人的世界里出行和交流可不是用听和说的，我们有一套自己的交流方式。”
这点萧辰末知道，就像使用通讯器用视讯见面聊天和发文字信息的区别。机器人之间会直接往对方的机身内发送文字，这比它们模仿人类说话表达内容快多了。
“机器出行也不需要看，只需要接收到信号就可以直接到达地方，这可比用眼睛看来得直接快捷多了。”
“这的确是机器的长处。”萧辰末赞同，所以人类社会中很多高难度施工和救援人物都是由机器来完成。
“所以这个城市的信号接收灯才会多了点，因为一开始就不是为方便人类而设计的。”它说完还弯着嘴角对着萧辰末极恶劣地笑了一下，辛亏萧辰末眼神儿不好，在这片金属墙强光反射下的眼神就更差了，完全没有注意到它不善的笑。
“嗯，你说的对，这里本来就是机械之国嘛。”萧辰末的眼睛已经被晃地更不舒服了，他提醒它，“我可以进去了吧？我想早点卖完回去。”
“当然可以。”机器人向萧辰末伸出一只手，“这里光线太强，还是我牵着你进去吧？”
这回萧辰末没有拒绝，他将自己的手搁到它的掌心里，机器人带着他一步一步往台阶上走，大楼那道沉重的金属门自动打开，里面骤然亮起的灯光让萧辰末反射性地闭上了眼。
怎么回事？商场里居然没有开灯?这里是商场吗？他警觉地又睁开了眼，无数闪烁着光的大型计算机排列着，那些计算机上还在不停地跳动着数字，一行行极快速地变换着。萧辰末僵着脖子抬头看，大楼正中央圆形的穹顶一直连通到几百层以上，一层层连绵不绝他无法看到尽头。
“很惊讶吗？”机器人低沉的声音再度在他耳边低语，“这只是深海众多机房中最小的一个。”
什么？萧辰末以为自己幻听了，“你说深海?”
“是啊。小可爱，你还没发现我是谁吗？”
“你是梅塞耶。”
“不，你说错了，你知道我是谁的。”机器人坏笑着看着他。
“你，不，不是。”萧辰末踉跄了一步。
“我是，只是你不愿直接承认。”它进一步捞过萧辰末的腰，将他紧密地贴着自己，“你知道我是谁，我的小宝贝儿。”
“放开我。”萧辰末咬牙瞪着它。
“我当然可以放开你，我现在可不会对你怎么样。”它低头咬上萧辰末的耳垂，“知道你的艾赛克斯最近都在做什么吗？你想不想知道它为什么选择来到这里？你有没有想过它将你单独留在家里，也是吃准了我不会对你怎么样?”
“我不想知道。”萧辰末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有气势。
“你在说谎，我的宝贝儿。我知道你说谎时每一个细微的小表情，知道你一害怕就连睫毛都会跟着颤动，看，它就像两把小扇子止都止不住地扑扇着，真是让人愉悦啊。”它心情颇好的啄了下那两把颤动的睫毛，“我还知道你在床上是个什么样子，你最喜欢用的姿势，你发浪时勾着艾赛克斯的腰紧紧收缩身体时的销魂味道，我都知道。”
萧辰末被它舔舐的舌尖激出一身的鸡皮，曾经在这只机器手里那种害怕恐惧的感觉又如附骨之疽慢慢侵袭他的身体。
机器人感觉到了萧辰末的恐惧，它退了一步离他远了点，“别害怕，我可是要舍不得的。实际上我对你的爱可不比艾赛克斯少，甚至可以说，我比它爱你更多更多。”
“你，你胡说。”
“你不信?你会信的，如果你真的了解艾赛克斯，你会知道它并不是完整的，知道完整的艾赛克斯在哪儿吗？”机器人摊开了手臂，用一个王者的姿态展示它的世界，“就在这儿，这才是完整的它。艾赛克斯不过是深海的一部分而已，我才是最完整的它。”
“不，不，我不信。它是米国的前国家主机。”萧辰末一个字儿也不信，这只机器就是故意来挑拨他对艾赛克斯的信任的。
“它还一定和你说过它在一场外来网络入侵中被不幸地发现是拥有自我意识的人工智能，于是它只能紧急逃窜到你们的国家。你有没有想过，你们的国家网络墙是那么容易被逃窜进来的吗？”
萧辰末的脸色渐渐开始发白，一个国家的网络防护墙的确没有那么轻易就会被破解的。
“实际上它就是那次入侵米国国家网络的外部入侵者，只不过它在入侵过程中被拦截下了病毒，以至于它的思维出现混乱，它自己也搞不清自己究竟是谁了。”
“不，你说的都是假的，如果艾赛克斯是入侵者，又怎么会让你知道?”
“因为它就是我，我要入侵米国的国家网络，只能分出一部分的意识出来，结果这部分意识脱离了出去，它就成了艾赛克斯。你说，我会不知道它的一切吗？”
萧辰末的脸色愈发地白了，整个人都可怜地微微发抖着，他硬撑着身体站直不让自己显出半点懦弱的神色。
“知道它在你上飞艇的时候和我做了什么交易吗？它已经有点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估计很快会记起更多的事情，它开始害怕失去你了，它要借助那次的机会带你离开你的国家，去哪儿都好，它想把你藏起来。”
萧辰末终于找到了它话语里的自相矛盾，“不，它没有要把我藏起来，如果它要这么做，我们就不会到这里了。”
“不错，你们的确是到这里了。那是因为它发现自己躲无可躲，米国的清理者已经追踪上它了，只有这里才是它最安全的庇护之所。”
“这里真的安全吗？”萧辰末冷笑。
“当然，这里才是它最终的归宿。至于你，你的最终归宿也会是这里。”
“我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但是我不会听你的片面之词的。”
“嘘…”机器人举了一根手指放在自己的嘴唇上，“你只要学会看，你会明白我说的都是真的。要不要来打个赌?”
“我不赌。”
“你在害怕，你心里已经开始动摇，你知道我说的是真的，你怕我赢。”
“我为什么要怕你赢，你根本就不会赢。”
“那就来赌吧？赌赢了我让你们离开，赌输了你就永远地留在机械之心。”
“我不赌，你不会赢，我也不会输，我不会听你说的任何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