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碎玉
被杀的人叫李霰雪，江湖上的一个酒鬼杀手。
他仰面躺在地上，浑身是血，腹部血肉糊了一片，那是人的肠子，已经流了出来，地上也有。李霰雪两眼睁的大大的，死不瞑目。
人的一双眼睛，可以灿若星辰，也可以如此吓人。
赵初静呆在那里，桃花客栈？地上距离李霰雪尸身不远处有一块小木牌，上面赫然刻着:桃花客栈。
肯定是桃花客栈受人之托前来办事，只要雇主出的钱足够多，雇主就可以选择让被杀之人用什么手法死。
她从未见过桃花客栈的人，据说他们向来深夜行事，除了留一块小木牌，不会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李霰雪，此人武功不差，只是这个人心术不正，好挑拨离间，江湖上仇敌众多。
赵初静扶住了墙，她无论睁眼闭眼，全是那流了一地的肠子和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桃花客栈太心狠手辣了。只认银子，不认人，自从它在江湖上出现，有不少武林高手都死于桃花客栈之手，在现场都会留下牌子，向整个武林宣告，是桃花客栈做的。
赵初静离开了此地，先去给周琮买糕点，买上了之后就往回走，一路上心不在焉的，她真的是被吓到了。
周琮一直在回春馆门口等着她，总是不来。他面容严肃，双手背后。
“先生别担心，应该是还没有走过来，属下去看看。”
莫不是今日有人来抓药，跟他说好了，他真想马上去寻初静。
“周大夫！”一个五十多多岁的老大爷走了过来。
“许伯伯。”周琮记得他，昨天他来抓药，正巧黄芪不够了，周琮告诉他明日再来。
周琮将药抓好后包好，“许伯伯，拿好。”许伯伯接过了药品，正准备掏银子，碎银子一块一块的，周琮说:“不必了，您一人生活不易，赶快回去熬药吧！”
“不不不，你已经给了伯伯很多方便了，这药钱你一定得收下，周大夫医术高明，心肠也这么好。”
周琮坚决不要，他说，“非要给钱的话，那我以后就卖您药了。”
赵初静那张画像，就放在桌子下，周琮拿了出来，大片的青色，灿若星辰般的眼睛和白雪般的肤色。
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就是她那双眼睛和浅笑让他觉得人间值得。
陆续有几个人前来求医问药，周琮坐在椅子上，望闻问切，抓药，包好。
阳光照进屋子中，地上一片斑驳，屋子里越来越亮，温度也慢慢升高，他忙得顾不上其他，好不容易闲了下来，他站起身来收拾了一下桌子上掉落的药和纸，画卷在一边，又重新放回了桌子下面。
怎么还不回来？
程翊去寻了也不回来，周琮去厨房洗菜了，忽然听到药房有人进来了，放下手中的菜，擦了擦手，走了出去。
“你去哪了？”他又担心又放松。
她心不在焉的进来了，周琮走到她身边，轻声又问:“怎么了？”
赵初静魂不守舍的样子，让他担心。
“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周琮任她手垂着，反手把脉。无大碍啊。
“坐。”周琮让她坐下，倒了一杯水，递给她。
赵初静喝了一口，咽下后她两眼上抬，看着周琮。
“桃花客栈。”
周琮心中一惊。
“你遇到桃花客栈的人了？”周琮很是害怕。
“好可怕。”赵初静与他对视。
“我想起来卖桂花糕的地方，就在后面那条街上，我就过去了。然后在一家酒馆，我看到了李霰雪，被人剖开了肚腹，肠子流了满地，死不瞑目。”赵初静回想起来就觉得毛骨悚然。
“吓到你了。”周琮接过她手中的桂花糕，拍了拍她的背。
“我就是觉得，这个世上，真的好可怕。”
周琮看了她一眼，将她抱到了桌子上，仰望着她。
“所以你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要去管你管不了的事，一定要先护好你自己。”
赵初静点了点头。
“先生。”程翊回来了。见赵初静坐在桌子上，周琮抓着她的肩膀。
周琮将她抱了下来，“等一会，我去做饭。”
……
下午，周琮一直在给人看病，赵初静看了一眼他，去拿了糕点，周琮吃了一个，就再也不吃了，根本顾不上吃东西。
赵初静将糕点放在一旁，搬了椅子坐到他身边，帮着他一块称量药。
大概一个时辰都没有停，周琮匆忙之中看了赵初静一眼，对她说:“休息会。”
“好。”
她停了下来。
周琮一直问着，说着，赵初静听着听着就睡了。
周琮叫醒她的时候已经快傍晚了，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人看病抓药。
“这么嘈杂的环境，你也能睡着？”
“你的声音挺好听的，并不觉得嘈杂。”
周琮拿笔杆敲了敲她的额头，“说的真好听。”
“你这也太累了，别的都是看病取药分开的，你这合到一块，太累。”
周琮说:“那样太耽误时间了，病人可等不了。”
赵初静说:“而且，有的人买不起药，你就可以直接送给他。”
周琮笑了，她果然懂他，但是，她并不真正了解他。
赵初静从盘子里拿了一块糕点，举到他嘴边，“饿坏了吧，周大夫。”
周琮接过糕点，吃了起来。
“真好吃，你买的就是好吃。”
“那我第一次给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
“我那时忙的根本没有吃出来是什么。”
“我去给你倒杯水。”
“有劳了。”
“给。”赵初静将水递给他。
“周大夫！”来人是梧桐镇远近闻名的张媒婆，她虽然先喊了一声:“周大夫。”但是首先看到的却是赵初静，那么清新脱俗的女子，尤其是一双眼睛。
“周大夫，这位是……”张媒婆一直盯着她看，赵初静浑身不自在。
“舍妹。”周琮朝赵初静走了过去，挡在她前面。
“啊呀呀，一看就知道是亲兄妹，兄长玉树临风，妹妹美若天仙。”
“来此贵干？”周琮有些生气。
张媒婆差点忘了正事，她说:“镇子北头王家姑娘有一次上周大夫这里看病。”张媒婆笑了，“王老爷问我周大夫的意思。”
“病好了就行，不用问我的意思。”
张媒婆不以为然，“人家姑娘貌美，家财万贯，周大福虽然年逾三十，但仍然像二十多岁的公子呢，若周大夫同意，我马上给两家说媒。”
“啪！”周琮将手中的医书板在桌子上，他不想再忍了，他自己的事，轮不到别人来关心。
“周大夫……”张媒婆显然被吓了一跳。
“程翊！请张媒婆出去。”
程翊走了出来，他说:“我们周大夫向来只醉心于医术，只要能为梧桐镇里的人免除病痛，我们大夫就很高兴。”
“这……”
“张媒婆请回吧。”
张媒婆只得走了。
“你别生气……”赵初静从未见他这样。“你不喜欢这个，还有别人。”
“你说什么？”周琮听了这话更生气，她，真的一点都不知道？
“没什么，我只是讨厌别人安排我。”
“好了，过去了，别想这件事了。”赵初静说。
赵初静看了看外边，已经不早了，她说:“我回去了，我觉得你昨晚上就没睡好，今天又这么累，好好休息吧！”
他昨晚哪里是没睡好，是根本就没睡。
“我送你。”周琮往前走了一步。
“不用了。”赵初静往里推了推他，“我认路。”
赵初静走了一会，程翊悄悄跟上了她。
桃花幽谷。
江蓝珊，花欲燃，赵初静三个人在竹屋前吃饭，一个简易的小桌子，几个菜，吃的津津有味。
“静儿，这几日怎么舍得来桃花幽谷住啊？”江蓝珊边问边夹菜。
“当然是想多陪陪师父和师伯。”
“你可得了吧。”花欲燃说:“你是不是和赵嘉佑吵架了？你们两个从小玩到大，一直形影不离。”
赵初静低头不语。
“静儿今年多大了？”江蓝珊问。
“十七。”赵初静回答。
“静儿，周琮那里你要少去，孤男寡女，不妥。”
“我去回春馆只是为了看病。”
“什么时候有了中意的人，一定要告诉我们。”
“好。”赵初静有些害羞，光明正大的谈这些事情，总归有些让人害羞。
江蓝珊看了看她今天穿的衣服，分外好看，平时也总是一身青绿，她也注意过，今天不太一样，那是一件淡淡的青绿色，上面点缀的小白花，远看就像雪一样。
“今天这件衣服不错。”
“这是周大哥送给我的，他说我穿绿色好看。”
“绿色挑人，貌美肤白，自然穿的好绿色。”
这下说的赵初静不好意思了，赵嘉佑一直说她漂亮，她只当做兄长的赞美，周琮从未说过，师伯这是第一次说。
“是啊。”花欲燃说:“凝月也是这么美。”
这话一说，三人都愣住了，“凝月”是赵初静母亲的名字。
“是吗？”赵初静问:“我母亲，您是在说我母亲！”
花欲燃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她无心之失，江蓝珊，花欲燃和赵初静母亲白凝月是师姐妹，三人关系很好。但江蓝珊和花欲燃甚少在初静面前提她母亲的。
“是啊。”江蓝珊说:“以后这些事自然会告诉你。先吃饭吧。那么久的事，重提是需要勇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