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年假终于在公司一片忙碌的收尾工作中到来了，方雪雪果不其然地提前向邹美丽告了假，带着彭白泽率先回了他家，未曾想到的是，结果却是出人意料的好。彭白泽的父母听闻弯弯这次新年也要带着柳月梢一同回家，对于方雪雪和自家儿子的态度顿时好了几分。彭白泽一边不断安抚着方雪雪生气的情绪，一边自己委屈巴巴地问着爸妈需要准备的年货和拜访亲友预备下的礼物。心里一边抱怨着自家媳妇为何要将小师妹二人的行程透露给爸妈知道，一边却又在心中叫苦连天的吐槽着谁才是爸妈的亲生儿子。
眼见着二人在家中的战火不断升级，方雪雪却是难得平缓了心情，主动开口哄着彭白泽的爸妈笑颜如花。未过多久，方雪雪便带着彭白泽回到了自己的家中。父母高兴一年到头难得见上一面的女儿终于回到了家，此外更是将彭白泽带了回来。惊喜交加之余，方爸方妈不由感慨着女儿终于长大成人，面对婚嫁的这一天渐渐来临了，方爸更是高兴地将提前准备下的红包大力塞进了准女婿的怀里，直乐得彭白泽顺嘴叫出了爸妈，更是逗得方爸方妈喜不自禁。
弯弯这边却是吃了母亲的闭门羹，自打二人从火车站一路奔波赶回家中见到了母亲，自始至终她却从来没有给过自己一丝的好脸色。
除了面对柳月梢时，母亲会露出几分意味深长的笑容。但在弯弯看来，这抹笑容却是如此阴森可怖，在新年这样喜庆热闹的日子里反却让人感到毛骨悚然，连带着柳月梢都察觉到了母女两人关系之间的决然，直叹这个新年恐怕便要在这样的情绪里一直度过了。
弯弯知道，对于当年父亲出狱后的骤然离世，母亲一直对自己心怀怨恨。从小到大，母亲一直都不喜欢自己，这是弯弯刚刚懂事时便已察觉到的事实。母亲对于自己的厌恶深入骨髓，她始终认为自己不过是婚姻的牺牲品，一个不带着任何爱意出生的废物和垃圾，一个根本不被需要的产物。父亲去世后，母亲把这些年来心中难以疏解的复杂情绪，全部投注在了自己的身上。她从不会主动关心自己一句，更不会同她讲上一两句话。母亲对她唯一的话，从来都是无止境的谩骂与争吵。如若不是她和柳月梢之间的关系急切地需要得到双方父母的认可，就连自己都不愿回到家里徒生是非。
与其三个人面对面尴尬无比的坐着，与其由得母亲蛮横不讲理的态度使得柳月梢生气离开，自己倒不如提前预定好酒店住在外面，这样就不会让他们三个人都难以接受了。
本以为自己的安排会被母亲漠视，根本不会让她出言相激。未曾想，因为柳月梢的出现，母亲却像受了刺激般发了狂，就连话语里都多了几分比之平日更甚的刻薄。
晚饭过后，弯弯带着柳月梢预备离开家中前往酒店，母亲却端着一张板凳歪歪斜斜地坐在门口，斜睨着眼角阴森森地看着她笑道：“怎么？长大了，翅膀硬了，在外一年没学会赚钱回家孝敬我，倒是学会如何勾搭男人去酒店了？”
“林弯弯，你可真是出息了，倒是没有为你爸丢脸呢！”
“你！”听闻母亲尖酸刻薄的嘲讽声，弯弯生气的拉着柳月梢快步踏出了家门。
本以为母亲会就此罢休不再多言，弯弯和柳月梢带上行李欲待离开，凉薄的声音从身后再次传来：“这附近的街坊四邻都说你林弯弯听话懂事又孝顺，怎么？回家第一天晚上便要抛下久不见面的老母亲入住酒店？亏得你爸当年死得早，不然也会被你这个不孝女活活气死罢了。”
轻轻挣脱柳月梢紧紧拉住她的手，弯弯转过身凛然看着母亲，仿若在看一位触碰到她逆鳞的陌生人，漠然开口道：
“我不争，不代表我蠢，不代表我什么都不知道。林蔚澜，当年你在我爸去世后，私自将我的名字改成了你的姓氏，你当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
“爸爸当年为我购买的助学教育基金，以及那份受益人填写着你的名字的人身意外保险，爸爸去世后你想方设法的想要拿到这些赔偿金，却因为无法证实爸爸死于意外身亡而愿望落空。于是你便想从我的助学教育基金下手，连那年我申请提取这笔钱用于大学学费你都要横插一刀，最后逼得我只能向学校和银行申请助学贷款。可你作为我的母亲以及直接监护人是怎么做的？你在我拿到贷款后逼我把钱交给你，害得我身无分文，差点连学籍都要被注销掉。如果不是当初班主任肖老师知道我向学校求助主动为我做了担保，并且为我申请了助学金，我怎么会不敢浪费一分一秒的时间拼了命的学习，又怎么会身兼数职努力攒钱还清银行的助学贷款，直到现在都没有真正属于我的私人财产！”
“林蔚澜，你就像一个令人恐惧的吸血鬼，贪得无厌的嘴脸真让人恶心！你说，我要逃脱你的掌控，就得偿还这么多年培养我的费用。我好不容易脱离了你的控制，可每个月的省吃俭用然后把钱转到你的账户上，这些都让我觉得无比恶心！”
“试问你自己，我的出生真的让你这样厌恶至极吗？根本不是这样的！你把爸爸的擅自决定记在心里，然后全部算在我的头上。你怨恨他让你年纪轻轻就失去了一切，你怨恨他懦弱无能，废物一样的活着；你更怨恨我，恨我是你的累赘，是你的拖油瓶！你真当这一切我都不知道吗！”
“多少次我一直在心里麻痹着自己，我告诉自己要听话，要懂事，不要给你惹麻烦，不要让你现在的生活雪上加霜。我告诉自己，不管我心里对你究竟有什么意见，你始终都是我的亲生母亲。我需要对你尽孝，需要好好照顾你的后半生，更需要心疼你不要再过这样的苦日子。可你呢？你又干了些什么？”
“我之所以选择带上月梢回来，并不是让你泼妇一样毫无礼貌的去对待他，更不需要你去接纳他。林蔚澜，这次回来我只是作为你的女儿最后一次通知你：我决定和月梢在一起。我不需要你的祝福，更不需要你来参加我们的婚礼，这些年对你我已经足够懂事足够听话，现在我选择为自己活下去。从今以后，你我之间再没有任何关系。明天一早我便会从林家正式撤掉户籍，以后你自己好自为之。”
“带上他立刻给我滚！滚的也远越好，不许你再踏进我家的大门！将来更不许你带着孩子回来霸占我的房子！你想要你爸爸留下来的一切纯属做梦，我什么都不会交给你的，永远都不会！林弯弯，你想脱离林家的户籍就滚得远远的，我林蔚澜就算饿死就算流落街头，也不需要你寄回来的臭钱！你和你那个早就该死的亲爹一样，都是短命的货色！都是一样的货色！”
林蔚澜从怀中掏出那本户口本扔到了弯弯的脚下，柳月梢俯下身捡了起来，擦了擦沾上的灰尘，将它递到了弯弯的手中。
轻轻拉着弯弯的手，柳月梢并不回头的开口道：“阿姨，不管今日你是什么样的身份来对待弯弯，我在此仍愿意对您恭敬的称呼这一声。可如果您把你们之间的恩怨都算在弯弯的头上，或许今日这话在您看来存在威胁，但我不得不告诉您。”
“弯弯是我心里视若珍宝的人，更是朋友同事眼中值得信任的温柔女生。我和她在一起时从未曾听过她说过您一句不是，但我想，将心比心，作为她的亲生母亲，您也应该遵守一个为人的根本底线。今日我作为您的后辈，也作为弯弯的男朋友，在此感谢这么多年以来您对弯弯的培养，使得她并没有因为这样的家庭而改变自己内心的初心。但我同时希望您可以适可而止，停止这些愚蠢的行为。如若有朝一日晚辈知道您仍在算计着自己的亲生女儿——”
“柳月梢必定睚眦必报，让您尝尝何为恶果反噬的滋味。”
柳月梢话中的语气平淡无奇，却在弯弯的耳中大惊失色。未待林蔚澜再次叫嚷起来，柳月梢便已拖着行李箱，带着弯弯驾车离开了林家老宅的大门。
车子驶出一段距离，柳月梢静静将车停在了路边可停放的公共车位上，解开安全带紧紧拥住了早已眼眶通红的弯弯，在她的耳边温柔道：“对不起，弯弯，这些年让你受委屈了，是我来晚了。”
弯弯紧紧窝在柳月梢的怀里伸出双臂抱着他，身子因为激动的情绪不断颤抖着。柳月梢轻轻拍抚着她的背，帮助她尽快缓解下过激的情绪道：“我也曾好奇，为什么你在我面前始终不愿提起你的母亲；也曾好奇为什么你明明每月攒下那样多的工资，却仍是选择节衣缩食的过着日子。今天终于听到了你的心里话，我也终于明白了这一切发生的根本原因。”
“弯弯，我答应你。从今以后都不会让你再为这样的事情担惊受怕，吃尽苦头了。我会好好陪在你的身边照顾着你，爱着你，更会好好的保护你。”
“弯弯，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有我在，你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