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金闪闪的假人
克拉维亚魔法学院是大陆最顶级的学院，位于西塞尔王国北部。
这里有规模最恢宏的中心巨型空间传送阵，转瞬之内，可将人传送到数万公里之外的另一片土地。
通过维克特洛峡谷的传送点，兰斯洛特带着伊莎贝拉很快就到了王国北部高庭城区。
——亚特兰蒂斯，传说中海神遗留的土地。
“兰斯，我们到了吗？”
精巧舒适的藤编竹篮中，响起幼崽的声音。
伊莎贝拉盘着尾巴躺在篮子里。
偶尔鼻子呼吸喷出一小团热腾腾的气体，在冷空气中聚成蒙蒙的白雾。
兰斯洛特拎着篮子，声音温柔介绍道：“这里是亚特兰蒂斯，西塞尔王国最大的中转城市。今晚我们在这里稍作休息，明日一早再前往学院报到。”
“好的，兰斯～”
伊莎贝拉点点头，一副我很乖巧的表情，想给兰斯洛特留下好印象。
只不过眼珠子不住地四处打量，对新鲜的事物充满好奇。
亚特兰蒂斯的空气澄澈净透，和巨龙领地常年被浓雾覆盖的景观完全不同。
此地空间传送点每半年开放一次，因此人潮格外密集，行色匆匆，用宽大厚实的挡风斗篷遮住身体和行李。
偶尔有的兜帽被烈风吹掉，露出不同色彩和特征的头发相貌。
迎面正巧有一只人身马腿的兽族路过。
哒哒的马蹄声踩在石板路上，十分有韵律。
伊莎贝拉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位先生身后摇晃的尾巴，眼里亮晶晶的满是惊奇。
她一时忘记藏在篮子里，激动地从竹篮里钻出半个脑袋，“哇塞！！太神奇了！！是兽人诶！”
这就是奇幻的世界吗！！
呜呜呜，全息游戏的快乐我终于体会到了！
伊莎贝拉努力伸长脖子，却被兰斯洛特不动声色用手指摁回了篮子里。
并盖上了篮子上的大叶片。
精灵温柔的声音从篮子外传来：“这里人多眼杂，贝拉小姐请稍微再忍耐一会儿。”
“……哦，好的吧。”
进入传送阵之前，兰斯洛特才得知，伊莎贝拉竟然不会化形。
化成人形，是每个兽族出生就会的天赋。
他们可以在本体和人形中自由变换，也可以根据种族特性和个人喜好，化形后保留一部分种族特殊形态。
就算幼崽能量不稳定，无法长期维持化形后的模样，但不至于像伊莎贝拉这样，一点儿要化形的迹象都没有。
这种现象几乎没有出现过。
在同伴间拥有“移动图书馆”称号的精灵少年，一时间也没想清楚，伊莎贝拉身上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赶路时间紧急，兰斯洛特只好临时制作了一个竹篮，用鲜花和树叶覆盖在表面，避免来往行人看到篮子里的巨龙幼崽。
伊莎贝拉身份特殊。
她破壳的消息仅有学院少数几位大魔导师知晓。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在没成年之前最好不要让太多人知晓她的真实身份。
兰斯洛特拎着篮子，慢吞吞随着人流排队，“贝拉小姐，你的戒指在篮子隔层里，如果饿了可以取一些金币吃，等一会儿我们到旅馆办完入住手续，你再出来休息，好不好？”
“行叭……”
兰斯洛特的声音太过于温柔，伊莎贝拉就算不情愿，也不忍心拒绝这样一只温柔关切的精灵的耐心询问。
她闷闷缩回篮子里，无聊地翻着戒指里艾瑞克为她准备的东西。
堆积成山的金币和亮闪闪的珠宝首饰，朴素到和其他物件格格不入的黑皮笔记本，还要一堆……
银白相间的，碎片？
这是什么东西？
伊莎贝拉略感奇怪，好奇地捡起一片放在嘴里。
——“呸呸呸！”
竟然是一堆碎蛋壳，味道又干又涩，难吃死了。
艾瑞克怎么会把蛋壳放在戒指里，不会是他吃完的鸟蛋垃圾，忘记丢出去了吧！！？
伊莎贝拉将戒指重新塞回隔层，那里有兰斯洛特为她缝纫的小布袋子。
可真的好无聊。
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
幼崽在篮子里待太久了，又没人陪她说话。小爪子悄悄顶起头顶树叶的缝隙，银眸闪着亮光，小声喊兰斯洛特的名字：“兰斯，我们来聊天吧。”
不然她真的要憋死了。
精灵微笑，“贝拉小姐想聊什么呢？”
伊莎贝拉收起背部翅膀，抱着大大粗粗的尾巴圈成一个弧形盘在怀里。暗银色的鳞片零零星星的长在背部，其他露出的皮肤都是泛着浅粉的奶白。
乍一看，像篮子里装着一块刚出炉，蓬松软糯的奶油蛋糕。
“嗯……聊聊你们精灵族吧！”
目前还不知道现在书里剧情发生到什么程度，伊莎贝拉想从兰斯洛特这边下手，率先打听一下原书里精灵王现在的状况。
兰斯洛特：“好啊。”
伊莎贝拉顶着一张天真无邪的脸，好奇问道：“兰斯，你们精灵的头发和眼睛的颜色，都是像你这么好看的金色吗？”
由于原书作者大部分都是用各种浮夸的代称来渲染精灵王的气质，伊莎贝拉记不起他的名字，只记得他金发银眸，是天神赐予的日月同辉。
兰斯洛特微微一笑。
小幼崽雾蓝色的眼睛澄亮，求知若渴的表情让他心生好感。
他热爱学习，因此会对其他充满好奇心、爱学习的人有更多耐心。
精灵解释道：“精灵族中分为三类，一类是森林精灵，大多数是亚麻色头发，碧绿的眼睛。另一类是暗夜精灵，他们的特征是深肤色、银色头发。还有一种是元素妖精，分为水、火、风、地四大元素他们的体型通常只有拇指大小。”
“诶——”伊莎贝拉眨眼。
碧绿的眼睛？
呆呆的小脑瓜没转过弯，为什么兰斯洛特的发色和眸色这么特别？
“如果是森林精灵和暗夜精灵的混血，就可能出现我这样金发金眸的情况。”
“哦哦，是这样啊。”
伊莎贝拉乖乖点头，看起来更像好学生了。
“那么，”她动了动尾巴，终于问出她最感兴趣的问题：“你们精灵族有金发银眸的精灵吗？和你年纪差不多大的那种……”
问艾瑞克不靠谱，问个本族人，总该有个更正确的答案了吧。
伊莎贝拉期待的抬眸。
虽然从苟命角度，她应该远离黑化后的精灵王。但从原著书粉的角度，她还是很想找到这个在剧情后期惨遭恶魔控制，做出一系列有违本意行为的可怜家伙。
毕竟……她也是真情实感磕过巨龙与精灵cp的呢。
“金发银眸？”
兰斯洛特缓缓重复了一遍，神色有一瞬间深沉。
“是、是啊……”伊莎贝拉声音越来越小。
是提到什么不该提的人吗？
兰斯洛特眨去眼底暗色，将脑子里那双看向他时只有冰冷无情的眼睛远远抛开，重新调整好表情。
莞尔微笑，语调平和温柔，仿佛刚才一切都是错觉。
“贝拉小姐为什么突然这么问呢？”
伊莎贝拉当然不能实话实话。
结巴了一阵子，突然灵机一动：“啊，是这样的。是艾瑞克总提到一只金发银眸的精灵，所以我才好奇的……”
“如果是艾瑞克阁下提到的，那应该是密林王国现在的国王，瑞比斯特。”
伊莎贝拉精神一振：“！”
找到了？
“不过，他出生于第一纪元末期，无论是年龄还是外貌上来看，都不符合你描述中的年轻精灵。”
伊莎贝拉又沮丧了。
哦，找错了。
这个瑞比斯特，应该是艾瑞克口中那只讨厌的老狗贼。
不是她要找的年轻漂亮精灵王。
“那……”伊莎贝拉刚想问问，还有没有其他金发银眸的精灵。
抬头，正好撞入兰斯洛特毫无感情的纯金色眼眸。
“……？”幼崽突然一哽。
此时队伍正好排到了拱桥石门下方。
大半光线都被石门遮挡住，只有零星几缕亮光成功穿过罅隙。
和其他赶路人一样，为了不引人瞩目，兰斯洛特将满头璀璨耀眼的金发都收拢在暗色的斗篷兜帽中，浑身挡得严严实实，只露出棱角分明的半张脸，隐没在晦涩阴影里。
伊莎贝拉正好能清晰看到兰斯洛特的整张脸。
金发被尽数遮挡，幼崽注意力第一次全部汇聚在精灵的面容上。
五官温文尔雅，又处处美的惊心动魄。
肤色白皙，好似雪山第一捧纯净新雪，不沾染纤毫尘埃。
他唇角笑意微弯。
明明该是最让人感到亲切舒适的弧度。
可这一次，莫名让人感觉毫无温度。
像寒冬冰雪天凉透了的阳光。
照在身上，只会感觉更冷。
这一瞬间，伊莎贝拉只觉背上的鳞片都要一片片竖起来了。
妈……妈妈呀！
此时的兰斯洛特，完美到像是一个没有生命的假人。
“兰……兰斯？你怎么了？”
伊莎贝拉嗓音颤巍巍，整头龙蜷缩在篮子角落，用力抱紧自己的尾巴，一点儿身为巨龙的气势都没有。
面前的“假人”微笑地看着她，将篮子提得更靠近了些，“贝拉小姐，你在说什么？”
伊莎贝拉：“……”
她咽口水——
这次不是馋的。
伊莎贝拉只馋会发光的金闪闪，现在眼前这只精灵，金发被遮住，又配上现在这幅奇怪的表情，不论五官有多美，她看到了也只想飞快逃跑。
他是没有感觉到自己现在的笑脸像假人吗？！
伊莎贝拉嘴角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只想赶紧结束对话：“没说什么，亲爱的兰斯洛特。我们快些去旅馆吧，我突然有些困了。”
“好的，贝拉小姐。”兰斯洛特不疑有他，语气温柔平和：“旅途辛苦，你可以先在篮子里睡一会儿，到了旅馆我再叫醒你。”
“……”
伊莎贝拉不吱声。
只“蹭”的一下缩回篮子，用爪子将头顶遮挡的叶片扒拉严实，挡住一切视线。
兰斯洛特时刻保持微笑表情，藏在兜帽下的神色却是极致的淡漠。
他安静地跟在队伍后方。
耳边叽叽喳喳的声音消停下来。
他缓慢地眨了眨眼，那双空无一物的眼眸逐渐恢复温度。
刚才……
确实想起了一些久违的不好经历。
精灵的寿命堪比无限漫长的时光。
兰斯洛特虽然还没有正式达到成年期，但他其实很早就离开普达西诺的密林王国。
在外漂泊了快一千年，至今才来到克拉维亚魔法学院上学。
瑞比斯特。
本以为这个名字对他来说，会比历史书上记录的字迹还要陌生。
可突然提起来，那些糟糕的回忆就像潮水一样，全部重新翻涌了上来。
幼年的精灵，漆黑的洞穴，被捕兽夹狠狠咬住小腿，血流了一地……
小精灵蹒跚地爬回树屋，迎面却永远只有一双冷漠无情的银眸。
视若无物地擦身而过……
“……”
陈年往事多想无益，兰斯洛特很快调整好心态，拎着篮子走出传送点大厅，穿过来往的人流来到订好的旅馆。
取了钥匙上楼，喧嚣热闹的人潮声逐渐远去。
推开门，走进房间。
将竹篮轻轻搁在桌子上面。
“啪嗒”，声响清脆。
篮子里那只小幼崽看着可可爱爱很小一只，可体重着实不轻。
兰斯洛特屈指，在篮子侧边轻轻敲了敲。
“贝拉小姐，我们到房间了。”精灵少年温柔地提醒道，“你可以出来休息。”
“……”
没有任何回音。
以为伊莎贝拉睡得太熟，兰斯洛特又敲了敲篮子，礼貌询问，“贝拉小姐？”
“……”
寂静，还是寂静。
这下，兰斯洛特才觉察到不对劲。
“失礼了。”精灵眸色微敛，嘴上还不忘彬彬有礼的道歉，抬手猛地一把掀开篮子上的叶片——
满满一篮子金币堆积成山。
而原本该乖乖呆在篮子里睡觉的巨龙幼崽，却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