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客栈初遇的冲突
“咚咚咚”，三声急促的敲门声。
谢寻琢听出了脚步声，是莫问静。果然，熟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走了这么些天，总算有个热闹事了。”
他起身去开门，迎面对上一张兴高采烈的脸：“琢师兄，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见他兴致如此之高，谢寻琢接话问道：“什么？”
“花祥城一年一度的诛邪会，被我们赶上了！”
莫问静手里攥着一张捏皱了的青纸，仿佛拿着藏宝图般捂在胸口：“只需要缴纳一枚金灵币，就能去城中的桃花林一闯。你猜最高奖赏是什么？”
“不知。”谢寻琢笑着摇摇头。
“百年雪兔的妖丹。”莫问静骄傲扬头，仿佛它已经是囊中之物。
谁知这句话一出，他就看见谢寻琢的笑意淡了几分，仿佛竹林倏然结了淡淡的早霜。他安静下来，隐约意识到气氛不对。
“琢师兄，你不喜欢妖丹吗？”
“灵根不稳时，借助外物也许并非善途。”
“大家都是这么修炼的，怎么不是善途呢？吸食妖丹，灵力晋升会快很多，比闷头苦练划算多了。”
莫问静听不明白，也不纠结于此，只一个劲地把手中的纸递过去：“百年妖丹，好珍贵的。”
谢寻琢并非苦口婆心之人，顺着他的手看了一眼：“青色布告，难度很低。你若有兴趣，可以结交几个同伴去练练手。”
“你不去吗？”莫问静诧异。
“我打坐片刻。”
话毕，谢寻琢展袖盘腿坐于榻上，开始静心修行。他坐下不过须臾，周身便笼罩着淡淡的光，像是雨水落在树叶上时溅起的细小水雾。
房中只安静了几瞬，便听莫问静期期艾艾地开口：“琢师兄，可是我们该下去吃饭了。”
“烦你让店家送上房来。”谢寻琢闭眼不动，呼吸悠长平稳。
“店家不让我们在房间吃饭，说会有味道。”
“你去罢，我不吃了。”呼吸依然平稳。
“可我已经点好了两个人的量，不吃就浪费了。”
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谢寻琢睁眼站了起来，却见莫问静不复活泼，神情有几分小心翼翼。
到底年纪小容易难过，他温言解释道：“我对争夺妖丹无兴趣。”
“我以为你嫌我灵力低，怕我拖后腿，才不愿组队同行。”
“不会。”
“那我们赶紧下去吃饭吧。”
莫问静这才重新高兴起来，张口倒豆子似的将菜色念了个齐全。
二人一听一说，往楼下走去。没走几步，看见大堂中央乌泱泱地围了一群人，不知在作何，声音一层盖过一层。
“既如此，不如比试一场。”
清亮一声，于人群中央响起。
这声音不大，但是奇怪的是，极为清晰，盖过了所有声响。
原本嘈杂喧闹的大堂，仿佛突被一盆水浇熄的灶火，只剩下无力的滋滋声，转眼也消弭殆尽。
“琢师兄，好厉害的绝音术。”莫问静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
无声地点点头，谢寻琢也望了过去。
人群自动让出了一条道，一名女子背手走出。乌发高高束起，垂至腰间，一身赤衣，袖口黑焰，靴上红莲，正是战珏。
不过这样煞气逼人的装扮，此刻却并没有显得生人勿近，反而衬得她唇红齿白，英姿勃发。
可能因为她此时带着笑。
那飞扬自信的笑容，如月牙弯弯的笑眼，自然不会是个可怕的姑娘。
“琢师兄，这姑娘声音好听，长得也好看。不过她连佩剑也无，不知谁这么无良，欺负一个手无寸铁的姑娘。”
忘了刚才夸过的绝音术需要多高的灵力，莫问静看起了热闹。
谁知话刚落音，就见那女子抬头看过来。他莫名觉得害怕，连忙躲在谢寻琢身后。
以战珏的灵力，莫问静这句夸她好看的话，自然是听得清清楚楚。她懒洋洋地望过去，却将人吓得不敢露面，剩一个白面书生被迫挡在最前面。
不对，他也佩剑了，是修士。
战珏摇头嘲笑，腹诽道：“看起来真弱。”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谢寻琢对上战珏的笑眼，礼貌地也回了个笑。
不料一声轻笑在他耳旁响起，像是贴着耳朵轻轻呵气，弄得人痒痒的。如果他没有听错，正是眼前这位姑娘的声音。
谢寻琢不明所以，只好又冲她笑了笑。
“比试便比试，这么多人，难道还怕打不过你吗？”
有人带头喊出了声，打破了方才的安静。接二连三的应话出现，围着战珏不放。
“双拳难敌四手，识相的就交出妖丹！”
“妖物，别虚张声势，今日要你好看！”
战珏收回看向谢寻琢的目光，笑容冷了下来，右手一伸，一条血红长鞭出现在了手里。
她信手一扬，只听一声爆裂，侧边一列的桌子全部碎成木屑。左手干脆地打了个响指，木屑燃起火焰，将自己烧了个一干二净，留下一团灰黑印记。
动作之利落，令所有人都屏息住口，仿佛一瞬之间被齐齐夺去了生机。
“上啊。”战珏环视四周，神情倨傲。
没有人回答，都默默往后退了几步，看向她手中的鞭子。
倒刺横生，竟是带血！
此时静静垂在一旁，不知是她的呼吸带动了鞭子，还是这鞭子真在呼吸，竟然好似活物一般微微起伏。
“琢师兄，我明明站着很远，为何觉得那鞭子要抽到自己身上一般？脸上、手上都觉得刮得难受，眼前还隐隐有血雾。”
“破魂鞭。”谢寻琢轻声回道。
“你眼色不错，你上。”战珏听见了，直直看过去，朗声说道。
这回她没用绝音术，但四下安静，众人都听得清楚。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转向了谢寻琢。
“姑娘，破魂鞭乃非凡灵器，稍有不慎，会重伤人。”
“你的意思是，我控制不住它？”战珏拖着长鞭，踱步而来。
谢寻琢摇头笑了笑，不退也不避。
背后的莫问静忍不住了，着急地探出头来：“好姑娘，我和琢师兄只是下来吃饭，并不知你们有何矛盾，别伤及无辜。冤有头债有主，谁找你麻烦，你找他们去。”
战珏停住了脚步，打量了面前之人几眼，而后转过身，鞭子直指角落：“你。”
角落里是两名蓝衣少女，她们周围的人此刻已经自动散开。
气愤中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你休想欺负人，我要告诉爹爹去。我爹爹是神鸟城城主魏百林，你若伤我，吃不了兜着走。”
魏芙身侧的女子在劝阻：“阿芙，别说了。”
“昨夜就知道了。”战珏冷笑，“魏百灵，他怎么不叫魏黄莺呢？”
坐在一旁的林芝一着急，差点被茶呛住，看戏看了好久，终于找到能参与的地方。她掰着手，准备将自己知道的鸟儿都列举出来：“还可以叫魏画眉、魏鹦鹉、魏布谷…”
魏芙见她二人拿爹爹名字取笑，“铮”的一声就拔出了剑，气得发抖。
“神鸟城？”莫问静扯住谢寻琢的袖子，“他们的城主夫人是七师叔的姐姐，这交情，得帮忙。”
还没等回答，他便鼓足勇气站了出来：“魏姑娘，我们是沉水城的弟子，七师叔虽然不在此，可两城一体，你有何委屈只管说出来，我们替你主持公道。”
也许是跟随过贺予慈出门办事的原因，他年纪不大，说起场面话来倒也不输阵仗。
谢寻琢和战珏同时回头看他。
“可是予慈师兄来了？”魏芙有了救兵，连忙跑过去，经过林芝时，还大声地“哼”了一声。
“哼！”林芝有样学样，甚至还叉起了腰。
“是寻琢师兄。”莫问静将她拉至身侧，介绍道。
“既如此，还是你上。”
战珏伸手，想要将谢寻琢腰间佩剑夺过来，可青色人影一晃，落了空。
“姑娘，别动手。”声音从身后传来，却没有下一步动作。
战珏转身，笑容里多了几分兴趣：“小看你了。”
谢寻琢对战珏行了个礼，温声说道：“姑娘，出门在外，都是修道之人，冲突难免。大家和和气气谈一谈，若能冰释前嫌，不是更好？”
这话战珏不爱听，神情便不耐烦起来。
“谈一谈？好啊，那就谈一谈。”她居高临下地朝门口偏了偏头：“带上你的弟弟妹妹，从我眼前滚蛋。”
“你！”
莫问静见她如此不客气，也生了火气，可怵于她手里的鞭子，只好拼命忍住。和身旁的魏芙仿若一体同胎，面色涨得通红，嘴唇气得发白。
谢寻琢倒是没有什么反应，沉默不语，似乎真的在思考。
客栈里，双双对对的眼睛在两人之间来回流转，一边看热闹一边敛神静息，以免殃及池鱼。
“静师弟，你带魏姑娘街上散散步，消消气。”
人群默契地同时发出了一声诧异的“哈？”
其中属莫问静声音最大。
谢寻琢置若罔闻，对着战珏行礼道：“姑娘，我也告辞。”
连战珏都难得的愣了。
她看着已经走到楼梯中央的谢寻琢，那身影不急不慢、不愠不怒，仿佛踏着林间的仙梯、伴着平和的仙乐，正走向云雾深处的清修道观，直到消失在众人眼中。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战珏右手打了个旋，血红色的鞭子便消失于掌心。她扫兴地说道：“长得这样好看，性子却这样无趣，真没意思。”
说罢，看也不看莫、魏二人，便起身往客栈外走去。
“林芝。”
林芝还在看谢寻琢，听见她叫，连忙起身跟上。快要离开大门时又停住了脚，回头朝莫、魏二人伸出手做爪子状，凶巴巴地嗷了一声，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可惜她生得可爱，一身鹅黄衣裙衬得人活泼俏丽，瞪圆的杏眼也没有增添半点吓人威严。
等她二人身影彻底消失在客栈门前，莫问静才迟疑地问道：“她刚刚…是在威胁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