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有迹可循的梦境
阿鱼呢？
谢寻琢突然觉得不对，明明方才两人背靠背坐着，可如今自己持剑而立，却不见战珏踪影。
他刚想动，那个清亮的声音又出现了：“沧海桑田，你的仇人早已化为尘土，何必执着呢？”
这声音…
谢寻琢一惊，这声音是从自己嗓子里发出来的！难怪有股陌生感，这身体似乎是其它人的，难道他中幻术了？
还没想明白，身体又自己开口说话了：“你放我一条生路，我为你诚心超度，不是更好吗？”
“我不过想再活一次罢了，几百年都过去了，哪里还记得什么仇恨？”吊着的人伸着舌头喋喋而笑，“更何况，你已经困在了我的剑阵里，不答应就是死，帮我一回又何妨呢？”
“若我答应，真能安全离开这里，还能获得你的全部灵力？”
“灵力对我来说早已是无用之物，带来的只有无尽痛苦，如果能活着出去，我只想做一个普通人，过几年真正的日子。”阴狠变成了黯然，即使闭目也能看出来那股萦绕的悲伤。
“我要如何做？”话里有了松动。
“你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凝神想着让我活过来，这阵法即破。飞剑会对你有一些伤害，但只是轻伤，不过拿点血罢了。”
听到此处，谢寻琢只觉不妙，这莫不是在结心契？
“好，我答应你。”他感觉到自己张口，干脆地应下了，“凌空老前辈，你可要说话算话。”
凌空？
谢寻琢瞳孔震动，如遭雷劈，可没过几瞬他就回过神来。闭目残臂，出现在七日境里，除了凌空还能有谁？
不过，他不是被炼成人丹了吗？居然在这里面残活至今？
凌空喜不自胜，瘦骨嶙峋的脸上露出了几分感激：“不错，终究是血脉相连，那就开始吧。”
血脉相连？难道…
“好。”
眼前突然黑了，应该是闭眼了。谢寻琢听不到这具身体的心声，只能听见凌空的笑声传来，甚为畅快。
“哈哈哈哈哈，这么多年了，我终于能如愿以偿了！虔诚地许愿吧，让我活过来吧！”
有利剑划过他的膝盖、手肘等处，疼痛难忍，应该是阵法在起效了。
“身体的死亡算什么，就算只剩一星半点的魂灵，我也能融血借骨而生！哈哈哈哈哈哈哈！”凌空的笑声逐渐猖狂，听得人毛发悚立。
“断骨生花…果然厉害。”谢寻琢终于听见自己开口说话了，眼睛也睁开了，只是不知何时，他已经单腿跪在了地上，全靠剑撑着身体。
笑声骤然停了，凌空的脸有些扭曲，似乎在强迫自己笑着说话：“你知道断骨生花？”
“听说过一点，但不太了解。我突然有个问题，想要请教一二。”
“等阵法破了，你想问什么问什么，现在我没有时间替你解疑答惑。”凌空暗暗咬牙。
“如果断骨生花起阵时，许愿让一个人永远魂飞魄散，会是什么结果？”
“你小子说什么？”凌空整个人僵住了，脸不住地抽动起来，像是要裂开似的。
“凌空老前辈，你说它会应吗？”清亮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嘲弄。
“你他娘的小子说的什么话，你他娘的不怕死吗！”
凌空一把拽断脖上的绸带，轻巧落在地上，方才奄奄一息的样子全然不见。他手脚并用地跃至谢寻琢面前，用剩下的那只手死死地掐住他的脖子，恶狠狠地骂道：“你他娘的做了什么？”
谢寻琢没忍住，吐出一口浓血。
凌空视而不见，手上还在用劲，依稀能听见骨头的声音：“你他娘的给我收回去！”
“没想到凌空老前辈也会开玩笑，断骨生花一旦起阵，绝无反悔，你不会不知道吧？”断断续续的笑声传来，谢寻琢还在嘲弄凌空。可他身体各处也开始流血，心口尤甚，像被人剜心般痛。
“你！”凌空越发狰狞，手却开始抖动。他感觉到了力量的极速流逝，想要再掐时，却被一剑刺穿了身体。
“若让你这样的魔头活着出去，会死多少人？”
“我说了，我只是想做一个普通人，重新开始一生！”
凌空狠狠拔出腹中剑，可下一瞬心口的剧痛令他头骨都要裂开，猛地跌落在地，疯狂地蜷缩滚动，就连早已瞎了的双眼，都裂出血来。
谢寻琢看不见袭来的剑，身上各关节处却不断被割伤。他用剑拼命支撑着自己，血顺着剑流至地面，很快汇成一摊血汪。
可他还是尽力平稳自己的声音：“几乎屠尽全族的人，到现在还想着拿别人的命活下去，这种人的话我能信吗？断骨生花，以命换命，你当我三岁小儿吗？”
“知道我要拿你的命又如何？反正你还是一样要死，哈哈哈哈哈哈哈！”凌空已经疼到癫狂，居然开始大笑起来，似乎这样能减轻痛苦。
谢寻琢没再说话。
一场熊熊烈火骤然烧起，凌空整个人变成了火团，他一会痛苦嚎叫，一会大笑不止，凄厉的声音从火中破碎地传来：“反正你…横竖都是死！一起下…地狱吧！哈哈哈…哈…哈哈！”
最后一声笑消失，凌空化为了灰烬，而谢寻琢终于再也支撑不住，重重地倒在了血泊里。
胸口越来越疼，似乎剜心已经到了最后一步，马上就要将它完整割下，泪水落满了脸，却疼得没有力气说话。
他挣扎着握住手边的一株杂草，用最后一丝灵力将它投向左边的一团光中，下一瞬手骨就被割断了。
“对不起，哥哥要失约了。”谢寻琢终于能听见这个身体的心声了，“阿珏，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难以言喻的剧痛袭来，就像是生生被拔去了心脏。谢寻琢发出无声的惨叫，猛地睁开了眼！
眼前的景象消失了，但痛苦还没完全消散。像是用一把长剑从头顶直接刺穿，又像是被狠狠抽去了整个脊梁，痛得只想蜷曲却无法动弹。
谢寻琢的手紧紧捂住心口，大口大口地喘气，缓了好半晌，还是止不住的发抖。他颤颤地伸手摸了摸，果然满脸都是泪。
他已经明白过来方才看到的是什么了，可想着想着心中更悲凉了。
刚刚战珀公子的眼睛是好的，难道他被剜心后没有立刻死？这样的痛苦竟然要活着承受，难怪断骨生花是禁术之阵，何其残忍！
谢寻琢竭力端坐，反复默念清心诀来平复心绪。过了许久他才尝试着重新闭目，可眼前除了一片漆黑，再无所见。
他轻叹一声，只能放弃。刚想回头和战珏说话，却突然意识到身后安静得诡异。他刚才这么大动静，她不可能没有听见。
谢寻琢迅速起身拔剑，却见战珏歪倒在不远处。
“阿鱼。”
但不论怎么唤她摇她，她都没有任何回应，只不断喃喃自言，似是陷入了梦魇。
“阿鱼，醒醒！”
“她暂时醒不来的。”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响起。
谢寻琢立刻将战珏抱起飞至远处，果然见两人方才所待之处站着一个人。
她看起来才五六岁，穿的破破烂烂，头发也乱七八糟，光脚站在那也不觉得冷。
“你是何人？”
“我不是人，是灵物！”她蹦蹦跳跳地应话，但转眼就面色阴沉地停了下来，声音也变成了小男孩，“对她来说，我是邪物。”
谢寻琢快速打量着她与战琰的距离，在心中盘算如何带两人脱险，随口应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回应了你的好奇，让你看到了想知道的东西，你却让我弟弟吃饱了。”小女孩的声音回来了，她正委屈地抿着嘴，却突然脚下狠狠一跺，又是小男孩了，“我讨厌她，才不让她醒来，除非她觉得很害怕了！”
听着这番混乱不明的话，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想涌上心头，谢寻琢迟疑地问道：“难道你是寻梦幻林吗？”
“你好聪明！”小女孩跳着拍掌，“不过我不是，妈妈才是。”
“你方才说，让我看到了想知道的东西”见她还算和善，谢寻琢也尝试着和她交流，“难道真的发生过？”
“嗯！可弟弟的心太大了，找了好久才找到，还以为你会高兴，结果你害怕了，搞得我好饿，都咕咕叫了。”小女孩失望地揉着自己的肚子。
“实在不好意思。”谢寻琢轻声道歉，用哄小孩一样的语气问道，“那你可不可以告诉我，她现在看到的是什么？什么时候能醒来呢？”
谁知小女孩忽然瞪眼生气，变成了小男孩的声音：“她现在看的东西我都怕得要死，吓死她！”
一道身影闪过，没等谢寻琢反应过来，怀里的人已经不见，只听见惨烈的哭声骤然响起：“哇啊啊！”
“小屁孩，你想吓死谁？”战珏掐住小孩的脖子，还唤出了血眼，几乎是脸贴着脸，“再哭一声你试试！”
哭声猛停，过了一小会，又呜呜咽咽地冒出来，是小女孩在啜泣。
看来是拿姐姐出来顶了。
谢寻琢听着有些不忍，温声唤道：“阿鱼，你醒来了？”
“嗯。”战珏没回头，唤出长鞭将人捆得严严实实，恶狠狠地警告道，“动一下，鞭子就割你一下！”
小女孩可怜巴巴地垂着头，双手紧紧贴着腿，站直了不敢动。
见局势暂时稳定了下来，谢寻琢刚想说正事，没想到战珏比他还先开口：“凌空是真的，凌家做的那些事也是真的，他们养蛊一样弄出各种邪物，就为了给凌空练手。”
“你看见了？”
“何止看见，我就是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