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38.
在书桌前打了个喷嚏，叶照江擤了擤鼻子，不知道是不是被叶宏宾传染了感冒，最近偶尔也会开始咳嗽。
去客厅里倒了杯温水，叶宏宾躺在沙发上睡着了，她轻手轻脚地把水壶放下，拿着水杯慢慢走进房间，尽量不发出声响。
她从橱柜里抱出一块薄毯，拿出去轻轻盖在叶宏宾身上。
——
夏婉没想到自己竟然在短租的地方能认识到一位异性好友，还开展了个餐后散步的活动——一起扔垃圾。
她们美术集训班有一个小时晚饭时间，七点半了还得再回画室。
夏婉左手提着垃圾袋，右手拿着刚刚王樾霖出门顺手给她的草莓味乳酸菌，这个味道好怪，没有绿色包装的好喝。
看了一眼王樾霖手上的，是她觉得好喝的那个。
王樾霖侧头和她对视，松开咬着的吸管：“咋了？”
“为什么我这个和你的不一样？”
“哈，你这个是草莓味啊，我手上是原味。”
“为什么给我草莓味啊？”
王樾霖上身穿的是宽厚的卫衣，下半身搭了条运动裤衩，在这冷天里显得有些违和。
他脱口而出道：“女孩子不都喜欢草莓味的东西么？”
“……”
刚想反驳他这思想有些许狭隘，王樾霖的手机响起，熟悉的备注。夏婉自觉和他拉开了距离往前走，但还是可以听见王樾霖清晰的声音。
“我刚吃好晚饭。”
“多少钱？”
“身上的可能不太够，现在就要么？”
夏婉越听越觉得不对，转过头和他四目相对，两人停下脚步。电话那头传来很响的女声，语气中带着怒意，说的什么听不太清。
隐隐约约听见了分手二字。
王樾霖面色没什么变化，像是预料到了会是这种结局，漫不经心道：“随便你吧。”
他挂了电话收进口袋里，走上前：“怎么不走了？”
“你这是……被分手了？”夏婉感觉不可思议，瞪大了双眼，“还是电话分手？”
王樾霖看着好像无所谓，耸了耸肩：“她前面已经和我提过百八十遍了，只要给她买想要的东西就哄好了。”
“她让你给她买东西？不买就分手？”
“差不多吧。”
“她给你买过什么？”
“呃，没有。”
“你过会儿还要再哄她？”
男生顿了顿，有些尴尬开口。
“其实她给我戴帽子了，和我兄弟，她以为我不知道。”
夏婉微眯着眼睛，火气蹭蹭的往上冒，朝他摊开手：“手机借我一下。”
王樾霖解锁放她手上询问：“你自己手机呢？”
她其实是不喜欢管闲事的，前面刚在出租房和脑瘫室友吵了一架，现在又有人舞到她面前了，她还不得不“为民除害”替天行道。
夏婉拿起手机打开通话记录，对着最近的一次号码拨打过去，打开免提，电话接通后女声掐着嗓子尖声道：“王樾霖，你就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你……”
“霖你大爷啊。”夏婉举着手机毫不留情开骂，“让别人给你花钱很爽是吧，你是哪里来的乞丐啊？”
王樾霖那一瞬间是真懵了，张嘴想要说什么，硬是一个字没憋出来，只是震惊地傻看着夏婉疯狂输出。
“长得人模人样的，怎么干出来的事这么恶心啊？”
“找个渣男和你相亲相爱一家人去吧，让他给你花钱治治你的脑子。”
一顿臭骂后解了气，夏婉把手机还给王樾霖，男生乖巧地双手接过。
和王樾霖短暂的相处，夏婉还真觉得这人有一种极大的反差感。本身面相就天生是张臭脸，又剃了个寸头发型，第一眼的时候真的会觉得他是那种不学好的地痞流氓。
可接触后会发现，他……竟然是个纯情小奶狗。
——
整整37天的集训时间，也是叶照江和晏宇断联的日子。但时间很快，无论是对叶照江还晏宇来说，每天都很充实忙碌，因此一眨眼就过去了。
年末的某一天，叶照江放学回家刚打开房门，看见许梅站在客厅里举着镜子画眉毛，叶宏宾不在家，她随口一问：“你今天没上班吗？”
“今天休息，快点把书包放下。”许梅上前给她的包脱下，叶照江疑惑：“怎么了？”
“雨薇阿姨请我们吃饭呢，赶紧把你自己收拾一下。”
“啊？”叶照江瞳孔放大手指不由得捏紧，“为什么？”
许梅嗔怪道：“什么为什么啊，我和你阿姨关系好呗，吃个饭怎么啦。”
迷迷糊糊地被许梅拉到卫生间将头发打理顺，叶照江掏出手机看了眼消息，晏宇依旧没有任何回应，他可能还在集训吧……
事实是集训的第37天，也就是今天，晏宇刚从体育中心出来想打车回家，就看见韩雨薇穿着正式，化了个淡妆显得气色红润动人，坐在自家车里悠闲地等着他。
晏宇拉开车门坐进去，韩雨薇欣喜地拉过他的手：“哎呀，结束啦？让我看看，这么久不见你有没有什么变化。”
“妈，就一个月能有什么变化啊。”晏宇失笑，老实地坐着任由许梅打量。
韩雨薇目光注视着他：“你看着好像瘦了诶，累不累啊？训练的时候没受伤吧？”
“小伤，都不能避免的。妈，你怎么想到和小范叔叔来接我啊？”
韩雨薇将视线转移到前排，看似漫不经心地回答：“来接你都不愿意，谁知道你第一时间是不是回家呀。你爸又不在家陪我，天天在公司忙活。”
晏宇凑过去靠着她，好声好气道：“哎哟，我不回家还能去哪儿？我妈当然是我心中第一位啊。”
韩雨薇轻轻拍他手臂：“就会骗人。”
揉了揉发酸的脖子，晏宇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想打开，韩雨薇一把夺过：“你都不和我说话了，就知道看手机。”
晏宇无奈只好开口：“没看呢。”
原本以为车子是直接开回家的，没想到停在了一家很有名的大饭店门口。晏宇透过车窗看见饭店的牌匾，好奇问：“晚上在这儿吃饭？爸来么？”
“他没空，我喊了朋友一起。”
“谁啊？”
韩雨薇打开车门下车，没回答问题。晏宇跟在她身后一起走进去，韩雨薇报了自己名字，有迎宾人员引领他们，并附道：“好的，韩女士，客人已经到了。”
推开包房门的时候，晏宇看见叶照江老实地坐在偌大的圆桌台前一动不动。她抬头看见自己时，瞳孔里也满是震惊。许梅倒没什么表情，只是惊讶：“哎晏宇也来啦，我还以为他现在很忙的嘞。”
韩雨薇淡然一笑，柔声说：“他来的呀，平时是很辛苦的，毕竟是国家队的嘛，肯定训练重要的咯。”
晏宇朝叶照将眨了两下眼睛，作着口型说“我刚结束”。
叶照江看到他的表情了，但她没注意晏宇想说什么，思考的全是刚刚韩雨薇的话。许梅哈哈一笑，开始夸晏宇，夸他不够同时还要再拉踩两句叶照江。
如果换做是以前，叶照江心里一定麻木地不会有任何情绪。可现在不一样了，许梅的话就像是在戳叶照江的心，一遍遍地重复她和晏宇的差距。
没关系，没事的，这有什么。她不断安慰自己。
韩雨薇坐下后含笑道：“你这个说的不对，我觉得玉玉蛮好的呀。”
叶照江看向晏宇，晏宇从进房间后就一直紧盯着她，像是要把她整个人看穿。对他扯出一丝勉强的笑容，晏宇抿了抿唇刚想开口说话，服务员走进来陆陆续续开始上菜。
四个人，坐在一张圆桌前，几乎都是韩雨薇和许梅在聊天。
晏宇看叶照江的表情知道她心情不是很好，想在外套口袋里翻找自己的手机，却怎么也找不到，突然意识到刚刚在车上被韩雨薇拿过去保管了。他转过去轻声开口：“妈，我手机在你这儿？”
“吃饭还想着看手机。”韩雨薇正和许梅说着话被他打断，语气有些不悦，睨了他一眼责备道。
许梅忙打圆场：“小孩子都这样，没事的。”
“几岁啦还小孩子，都成年了，再过几年都要讨老婆了。”韩雨薇边说边瞄了叶照江一眼，冲着她淡然一笑。
晏宇和叶照江同时一愣，当然此刻心里最煎熬的就是叶照江。
她和韩雨薇对视好几秒，怎么会不知道那眼神中的含义，对方看着自己慌张不太自然的表情，笑意更甚。
韩雨薇知道她和晏宇的事。
许梅捂着嘴笑出声：“哎哟，晏宇还怕讨不到老婆啊，肯定很多小姑娘喜欢的呀，条件这么好，还是运动员！”
“是的呀，不过现在么最重要的还是学业了。”韩雨薇点头回应，转向叶照江问，“玉玉你说对伐，你高三现在很关键的，肯定知道的呀。”
叶照江僵硬地点头，放在腿上的手指不断握拳捏紧，指尖泛白。
晏宇此刻也不傻，怎么听也听出来韩雨薇的意思了。许梅夹起一筷子菜继续说：“肯定的呀，高三么不努力什么时候努力啊，要考个好大学的呀。”
韩雨薇看着叶照江低着头，慢条斯理地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看似随意地问。
“玉玉以后要找对象了，要不要考虑考虑我们家晏宇啊？”
……
整个包间安静了。
许梅最先反应过来，以为韩雨薇是在冲叶照江开玩笑，尬笑着应声：“雨薇你又开玩笑了，我们能和你们家比哒？门不当户不对嘞变成！这叫什么，叫高攀哦。”
“为什么不能？”晏宇当即开口，语气强硬，“谁规定在一起一定要门当户对的？只要两个人真的相互喜欢，凭什么不能在一起？”
韩雨薇没想到晏宇反应会这么大，她印象里晏宇从来不会发脾气，而现在在旁边她确实感受到了他的话中带着些怒意。
许梅也没想到晏宇这么激动，张嘴说不出话。
“晏宇，你怎么和长辈说话的，道歉。”韩雨薇冷着声音开口，“许阿姨说错了么？你知道……”
“如果真要说的话，那曾经的我还真是门当户对。”
……
啪——
韩雨薇抬手扇了晏宇一个巴掌，声音很响。晏宇偏过头，坐在原位不动。
叶照江猛地站起身想走过去，许梅拉住她小声说：“你干嘛！”
她挣脱开许梅走上前，强烈安抚着心中的慌张与害怕，颤着声音说：“阿姨，我和晏宇没有在一起。”
“我有说你们在一起了？”两人对视后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见了一种难以掩饰的情绪，是一种深深的无力感，韩雨薇顿了顿继续道，“还是说你觉得我在反对你们？”
——
许梅回家后“拷打”了叶照江一番，据叶照江所说是她喜欢晏宇，但是两个人还没有确定关系，想等高中毕业再说。许梅内心又是不可思议又是愤怒，她极力劝阻道。
“高三了，你在想什么东西啊！你脑子坏啦，不学习搞这种事情出来！”
“晏宇人家会喜欢你哒，你要么得幻想症了好伐！我们家什么情况，他们家什么情况啊，你搞搞清楚，你要和人家谈恋爱！麻烦你先把自己成绩搞搞好再说好伐！”
“他们家出于善意帮助你，你不要忘恩负义不学好我告诉你！给我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
晏宇端着一杯热牛奶走进主卧，韩雨薇正坐在梳妆台前看手机，看见晏宇进来后转过头，明显是不想搭理他。
晏宇把牛奶放在桌上，蹲下身去拉住韩雨薇正在刷屏幕的手。韩雨薇停下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沉默不说话，好像是在等晏宇主动开口。
“妈，知道错了，今天不该说那些的。”
女人依旧不说话。
“错啦，要不你再打我几下解解气好不好？你打我吧。”晏宇拉起她的手想要再抽自己一巴掌，韩雨薇用力抽出手神情复杂：“打你干嘛，打你又没有用，现在都会为了外人和我犟嘴了。”
“以后不会了，真的错了，我太冲动了。”
韩雨薇坐直身子，把晏宇拉起来让他坐在床上，两个人面对面相视。
“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老实告诉我。”韩雨薇犹豫再三开口询问，“你初中有一次逃训练被我发现，理由是不是骗我的，你和人家张奕舟根本不认识，你是去找的谁？”
“……叶照江。”
“你卧室里那间黑色外套是她的么？”
“是。”
“你每次训练完让范叔叔走封渡西路是不是也是因为她？”
“……”晏宇瞪大了眼睛，韩雨薇看着他的表情一目了然嘴角上扬，带着嘲笑的口吻：“干嘛那么惊讶，我给你范叔叔发工钱，他难道还能向着你嘛？臭小子。”
“小范叔叔太过分了吧。”晏宇垂着头拉韩雨薇的手臂试图撒娇，“妈，我真的喜欢她。”
“你妈我早就知道了。”
“……啊？”
“你初中有一次学校要捐书记不记得？你说让我在你房间里把旧书拿出去捐掉……”
晏宇猛地想起来，怪不得他集训前在房间里找了半天那本《九故事》，却怎么也找不到。
“捐了？！”
“我随便一翻，里面夹了张证件照，这我还敢扔嘛？我以为是人家叶照江借你看的。”
“不是……”
“你这孩子真的是，上次去福利院也是的。你现在在体育赛事上有成绩了，也算半个名人，出门口罩戴戴好呀。”
“所以那天真的是有媒体跟着我？我没有感觉错。”
“不放心你，我让小范叔叔偷偷跟着你去了，和他们协商好了，拍到叶照江的都删除，也没有备份，放心吧。”
晏宇上前抱住韩雨薇：“妈，你打我吧，我真的太过分了。”
“哪里过分了？”
“不该提以前的事，我是你唯一的儿子，还让你伤心。”
韩雨薇拉开他：“你还知道你是我儿子啊，我看你差点都要和我翻脸了嘛。”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就这样了。我吃饭时候说的说错了吗，现在高三了，你们心思都要放在关键的事情上，注意主次，不对吗？”
“高中毕业了，你想怎么谈怎么谈，我都管不着你。你妈我也没说你找的女孩子一定要门当户对呀。”
晏宇低着头靠在韩雨薇肩上，轻声呢喃：“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