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36.
后来一次约着扔垃圾和王樾霖聊天，夏婉才得知张奕舟家具体是什么情况，他和张奕舟又是什么复杂的关系。对夏婉这种家境优越、父母宠爱的人来说，其实体会不到是一种什么感觉，只是听着觉得，好像挺惨的。
当她问到叶照江时，王樾霖摇头说不认识，也没听张奕舟提过，他很少主动说自己的事。
夏婉握紧了拳头有些愤怒：“……渣男。”
王樾霖很意外，他没想到张奕舟竟然会为了个女孩子和他向来“尊敬”的母亲翻脸。据说是班主任给张恺林打电话没打通，转而打给了张娴，于是张娴去了学校得知张奕舟竟然早恋这件事后回家直接把门锁给换了，张奕舟拿着刚成年的身份证去隔壁酒店开了间房。
张娴把他的资金停了，身上的现金只够住两天，最后只好去了张恺林家。
便有了之前的一幕。
夏婉接过王樾霖递来的一罐优酸乳，她插入吸管抿了口，酸酸甜甜的，之前从来没喝过。
“那张……”
还没问出口，王樾霖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响起，他拿出来看了眼，对着夏婉说：“我女朋友电话，你先回吧。”
“哦。”
夏婉走了两步回头看，王樾霖背对着她举着手机，站在路灯下，灯光打在他的后背。她拿着优酸乳沉思了下。
刚刚她扫到一眼他的手机屏幕，桌面是个长相甜美的女孩子，电话备注还是：宝宝。
受不了了，小情侣真的好肉麻。
——
集训前队里给了晏宇一天时间休息，正巧是周日，他和韩雨薇说想去福利院一趟，给院长送自己在国外比赛顺手买的东西。韩雨薇答应了，要陪他一起去，晏宇挽上她手臂：“妈，我都这么大了，自己去行么？”
“你现在有点名气了，我怕万一他们乱说……”
“不会的，你知道的，以前去都没事的，对不对？你就让我一个人去好不好？”
百般劝阻之下韩雨薇算是勉强答应了，晏宇亲了下她的脸颊：“我妈真好。”
“别贫，早点回来。晚上我和你爸订好位了，老地方。”
“收到收到。”
晏宇拒绝了小范叔叔开车送，说是自己打车去。
他坐上出租车给手机一头发消息问收拾好了没，等下车停在小区门口。
叶照江迷迷糊糊坐上车后座的时候，她还没明白晏宇到底准备干什么。对着镜子理了理额头前的刘海，她转过身问：“你要带我去哪儿啊？”
“我发现一件事，你比我比赛前见你更好看了。这是为什么？”
“……”叶照江微红着脸拍了下他的腿，“你正经点，到底去哪儿啊？”
晏宇拉过她的手笑着说：“去我的第一个家。”
福利院位于上海的郊区，下车时街道上空无一人，晏宇指了指中心处的一块湖畔：“最初这边还没有造直行道，去福利院的话需要绕一个大圈。”
叶照江走在平坦的小道上，四处张望着问：“这也绕太大一圈了吧，没别的方法啦？”
“有啊。”晏宇想了想笑道，“游过去呗，又没有很远。”
“你今天怎么这么不正经。”
——
走进福利院的时候，门口的老师看到晏宇表情有些欣喜，但随即又恢复正常，只是淡淡打了个招呼。晏宇对叶照江解释道这是韩雨薇要求的，希望院里的老师们不要对外说晏宇是领养的，看见他的时候也不要把他当成是当初在院里的，叫叶玉的男生。
陈院长正坐在办公室低着头看桌上的文件，头发斑白，脸色还比较红润。抬头看见晏宇敲门进来的时候，眼神里有些激动和意外，忙站起身戴上眼睛，踱步走到他面前，晏宇两只手都提着礼品，叶照江也帮他拿了两盒，都整齐地放在办公室的角落。
“阿玉，这位是……？”院长看着叶照江，面色和蔼。晏宇看了她一眼，叶照江开口回答：“院长你好，我叫叶照江，是晏宇的同学。”
闻言身旁的人不服气地补充：“暂时的，毕业就不是了。”
陈院长哈哈大笑出声，连忙回应：“我懂了，我懂了，学业重要。”说着又轻拍晏宇的肩：“阿玉啊，你比赛我们福利院都看了，老师和孩子们在电视机前一起为你加油呢，恭喜你啊！”
“没看到小朋友他们，都去哪儿了？”
“今天他们在大教室参加活动，你们也去看看好了。”陈院长带着他们走到活动室，推开门时看见有许多孩子们围坐在一张书桌前，手上拿着蜡笔在白纸上涂鸦。福利院里大部分孩子都有先天性疾病，叶照江看到她们无助而又天真的眼神时，感觉心狠狠地被揪在了一起。
有些孩子们好像认识晏宇，放下手上的笔奔跑过来拉着晏宇的裤子，蹭脏了他的一侧。晏宇弯下腰抱着其中一个小女生：“小田，还记得我吗？”
“记得，电视机里的，哥哥。”
旁边的助教老师走过来轻声问她：“哥哥的名字叫什么知道吗？”
旁边的小男生大声喊：“我知道我知道，叫，言语。”
“晏宇，第四声哦。”助教老师揉了揉男生的脑袋，“哥哥是练游泳的，以后要成为世界冠军的，你们有没有想和哥哥学游泳的呀？”
叶照江望着晏宇满是笑意的眼神，莫名就想拉他的手，男生愣了下回过头看她，用力勾住她的手指：“嗯？”
“没什么。”
——
陪孩子们在大教室中的长桌前画画、折纸，叶照江的手工很差，刚开始基本都是坐在旁边看着小朋友们画，后来有个小姑娘问她要不要一起折小星星，叶照江说她不会，小姑娘说自己可以教她，于是叶照江跟着她学折五角星。
小姑娘还真把她教会了，两个人坐在桌前折了半个小时，把五角星都放在空的玻璃罐中。看她们两个人折的这么开心，有的小朋友们也加入其中要学折星星，大家决定一起把空玻璃罐填满。
晏宇坐在一边看着其他孩子们搭积木，手上在折纸，叶照江扫了一眼没看出来他折的什么东西。过了几分钟晏宇伸手过来，方纸被他叠成爱心形状。
身边有个小女生大喊：“是爱心！大哥哥教教我们。”
“大哥哥给大姐姐折爱心！”
叶照江再次老脸一红，没想到孩子们说话这么直接，忙开口：“大哥哥是给你们折的。”
“第一个给你。”晏宇把爱心塞进她手里，转向孩子们，“你们要什么颜色的？我现在给你们折。”
——
叶照江起身去上厕所，晏宇问要不要陪。身边的小朋友们疑惑地看向他俩，叶照江觉得他的神情不像是开玩笑，无语半秒接着回答道：“不必！”
不让晏宇跟过来，或许还有一个原因。
叶照江敲了两下办公室的门，陈院长坐在桌前在办公，看见是叶照江露出笑容：“小姑娘。”望向她身后没有人，问道：“你一个人啊？迷路了吗？”
叶照江把门轻轻关上，走到桌前：“院长，能不能麻烦您告诉我一些，晏宇小时候的事？”
陈院长瞳孔放大神色怔愣，反应过来后淡淡笑，语气温和：“小姑娘啊，你可以自己去问晏宇呀，他会告诉你的。”
“我不好意思直接问他……”
“如果不是他亲口告诉你，那知道了又有什么意义呢？”
——
回到大教室的时候，晏宇依旧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给身旁的孩子们折爱心。
叶照江走上前伸手揉乱了他的头发，晏宇猛地转头，语气有些委屈：“那么久，我都要被这群绑匪们‘撕票’了。”
她笑出声：“不是你答应给他们折的吗？大哥哥可不能出尔反尔啊。”
有个小男孩走到叶照江身边，拉了拉她的衣角，叶照江微微弯腰看他，是个唇腭裂儿童。刚刚还听一位助教说，明天他和另外个孩子就要去市里的医院做手术了。
“怎么啦？”摸了摸他的头发，“想要什么？”
男孩指了指叶照江手腕上的手绳，眼神渴望。叶照江刚想要脱下，被晏宇一把拉住，他语气有些不悦：“不行。”
看着面前小男孩失落的表情，叶照江再三犹豫缓缓开口：“借给他戴可以吗？”说完又问男孩：“姐姐给你戴一会儿，但是要还给我可以吗？因为这个对姐姐来说很重要。”
男孩点点头，面色喜悦，接过叶照江递来的手绳紧紧注视着它，爱不释手。
晏宇别过头，像是生气了。叶照江坐在他身边，侧头询问：“你不开心了吗？”
“……没。”
叶照江嘴角微微上扬，忍不住笑出声，拉过他正在折纸的一只手，晏宇停下动作看着她。
“我刚刚路过教室外面，看到园子里有棵树上挂着好多心愿卡片，我们也去挂可以吗？”
晏宇看向窗户外，嗯了一声：“可以啊。”
叶照江从口袋里掏出她刚刚回来时拿的两张心愿卡片，摆在桌子上，晏宇浅笑：“你是出去拿卡片的啊？”
“也可以这么说吧。”
从桌上的笔筒里抽了只记号笔，晏宇打开笔盖哗哗就开始写字。叶照江有些惊讶想凑过去看他写的什么，被晏宇躲开：“诶，先别看，我组织语言呢。”
短暂思考后，叶照江也动笔在卡片上写字。
片刻，叶照江把笔放下，将卡片甩了甩晾干笔迹，晏宇挪开身子把卡片移到她面前，叶照将定睛看去。
祝我心爱的人，平安、快乐，永远幸福。
叶照江愣住，有些不好意思地把自己的卡片藏到背后，晏宇看她这样好奇心大增：“你写的什么啊？还不给我看。”
他站起身想要去夺她手中的卡片，叶照江把手背在身后脸上有些不自然：“没什么，你别过来！”
“你越这样，我还越来劲。”
“我生气了！”叶照江挺起胸膛瞪着他，“真的。”晏宇站在原地没动，看了两秒眼神有些不怀好意：“ok，我不过来。”
叶照江刚松一口气，突然放在背后手里的卡片被人抽走，她猛地转头发现是刚刚那个问她要手绳的小男孩，男孩拿着卡片走到晏宇身边递给他。
“还我！”叶照江慌张地伸手去抢，晏宇长臂一伸身子一转，把卡片高高举起仔细凝视，随后满脸得意洋洋的坏笑：“啊，知道我们玉玉姐姐为什么不给我看了。”
叶照江气得说不出话，好半天才憋出三个字：“还给我。”
卡片上面的字体清秀：希望叶照江也可以成为叶玉温暖的归宿。
——
准备离开福利院前，晏宇站在大教室中间和孩子们以及老师一起拍了集体照，叶照江没有出境，因为听助教说这是要发到网上公众号的。叶照江一听连忙退到一边，提议她来拍照。
晏宇也算小有名气，万一照片真在网上传起来，还不知道会出点什么事。
拍完大合照后，晏宇对着叶照江招手，她走过去，晏宇掏出手机递给旁边的一位老师：“老师，您能帮我们拍一张吗？和小朋友们。”
“可以啊。”
叶照江被拉过去，站在晏宇身边，冲镜头微微一笑。
晏宇套上外套和身边的孩子们说话，之前折星星的小姑娘抱着一罐满满的五角星，把罐子拿给晏宇，晏宇弯下腰柔声问：“给我的吗？”
“嗯……”小姑娘点头，看上去还有点紧张，“大哥哥……很好看。”
旁边的老师们都轻笑出声，叶照江也看好戏地盯着晏宇，晏宇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接过玻璃罐：“你也很好看。”
走出福利院的时候，叶照江正看着刚刚手机里拍的照片，突然想到什么，猛地抬起头和晏宇对视。
“完了，我有个东西忘了！”
说完刚想跑回去，被晏宇一把拉住了手臂。叶照江扭头看向他，晏宇从口袋里拿出手绳问：
“这个？”
“……呃”叶照江些许羞愧地上前想拿，晏宇手臂举高开口：“现在知道要了？”
“我错啦。”
“那你亲我一下。”
……？
晏宇只是想和她开个玩笑，没有真要占她便宜。没想到的是，脸颊一边传来一阵转瞬而逝的温热，他呆愣在原地看着女生把手绳夺走，神情洋洋得意。
“你完了叶照江。”
男生的耳朵染上粉红，拉着她低声说。
“我被你糟蹋了，你这辈子都别想跑了。”
——
“晏宇，你能不能和我说说以前在那里的日子？”叶照江坐在车里转身看着他，“我想了解你以前的事。”
晏宇沉思后慢慢开口：“以前么？条件肯定没有现在那么好，许多设施也是后面才建的。印象中很难吃饱饭，睡觉的话也是大通铺，和大家伙睡一起。”
“伙伴之间其实挺好相处的，当然也有性格不好的，但我以前很安静，不太爱说话。”
“我记得有次生过病，吃了药也没用，只能躺在床上。”
叶照江去触碰他的手，有些不忍心再听下去，晏宇继续道：“当初大家都称这里为孤儿院，而不是福利院。我在那里待的第一年，韩雨薇来了。”
“我妈为什么带我走，大部分原因应该还是我比较健全，也许还有一个原因。”
“是我对原生家庭没有感情。”
——
在办公室的时候，叶照江见陈院长不愿多说，便扯出一抹笑道歉：“不好意思院长，你说得对，我应该直接去问晏宇的。”
她刚要走，陈院长放下笔：“诶等等。”
叶照江回头，院长示意她在桌前的椅子上坐下，她露出喜悦的表情：“谢谢你，院长。”
“先别着急谢我，我只和你说一件事。”陈院长脱下眼镜，捏了捏眉心，“知道晏宇什么时候被领养的吗？”
“嗯……我不知道。”
“6岁，了解什么概念么？”
“对不起院长，我还是不明白。”
“大多数来的家庭是不愿意领养超过三岁的孩子的，他们很怕孩子记得自己的出身，培养不出感情。”
“……那”
“你知道领养晏宇的那户人家来的时候，问晏宇想不想跟他们回家，晏宇回答的什么吗。”陈院长看着柜子里的相框，顿了顿开口，“他问，世界上真的有家吗？”
叶照江低下头捏紧手指。
“知道晏宇在院里的时候叫什么么？”
“叶玉。”
“这个他都和你说了，其他还说了什么？”
“他说这里是他第一个家，您是给了他生命的人。我想知道，您给了他生命，是什么意思？”
陈院长神情有些呆滞，突然眼眶里盈了泪水，有些不自然：“这傻小子，屁大点成年旧事还往外提。”
叶照江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递给面前的长者。
“第一次见到晏宇，是在福利院门口的湖边，他落水差点溺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