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太可怕了
纪简静默地看着猫眼里懒散着轻笑的少年。
她一把拉开了门,抓住了他的手腕,顺势把他拉进了自己的屋子。
明明可以直接挣脱开那纤细的手,长安却任由她拉着自己,只是眼里恶意的笑意加深。
他盯着那直接握上了他手腕的纪简左手,鲜红的血线早已经蔓延。
果然如曾祈所说,纪简也染上了零号病毒。
“嘘——”
纪简轻轻关上门,望着他皱眉:“对门的人已经记住你了,你怎么又来了?”
虽然是反问句,她却看起来有点高兴。
长安挣脱她,语调上扬:“又?”
他轻飘飘看了她一眼,又细细打量了一番她的屋子,轻车熟路地坐到米白色的沙发上,鼻子里发出嗤笑:“被你看到了。”
“这屋子里摆式,倒是没怎么变过,没想到纪医生是一个这么长情的人啊。”
他微微起身,拿起了桌上的一个手工陶瓷杯,似是怀旧,细细摩挲着。
纪简也想起了这个杯子是长安做的。
知乐公司有时候会组织团建,不只有实验员,还有护工和部分被允许外出的实验体。
有次他们集体去团建做瓷器,长安捏了一个可爱的粉红小兔杯子作为治疗谢礼送给了她。
那杯底因为长安技术原因,烧裂了,并不能喝水。
不过纪简是第一次收到手底下的志愿者送的礼物,她一直将其珍藏到现在。
她微微带点笑意,刚想说这杯子摆在桌子上,看着心情会不错时——
砰!
长安松了手,小兔杯子啪唧落在地上,碎成大大小小的粉色碎片。
“只是可惜,杯子烧得不好,次品就让它永远不要存活于世吧。”
长安做完后,心情不错,向后靠在沙发上,掀起眼看向纪简。
长安的脸长得好,是经过知乐基因公司实验员认证过的。
具体形容五官都太俗气了,可要是忽略五官去说他的长相,那又有点流氓。
如果说人类是女娲娘娘甩落人间的泥点化成的,那么长安就是女娲娘娘亲手捏了三天三夜,用了无数的心血捏出来的精品。
或许是因为他这么一副好皮囊,上帝见他这扇窗开得太亮堂,便把他其他的门以及下水道全封了。
所以他得了罕见的渐冻症,所以他一点点见证自己衰亡。
此时此刻那泛着黑宝石光泽的眸子微微挑起,漫不经心望着纪简,像在挑衅。
纪简沉眸看着他,长睫微颤,似乎在想一点什么,最终她没有发火,只是静静拿了扫帚把碎片扫走。
地面扫干净后,她立在长安面前,静静看着他,道:“这零号病毒,是你传播出去的吗?”
长安懒洋洋唔了一声,眼睛灵活转了转,道:“是啊,怎么?纪医生要问我的罪?”
纪简又问:“那你是如何得的这病?”
风,一下子从她的脸颊呼啸而过,紧接着,她感到自己无法呼吸。
一双有力的大手,紧紧地抓紧她的喉咙,而她,被抵着墙壁,痛苦地看向长安。
长安的动作迅猛,人却像夜色里的野玫瑰,带刺而妖艳地侧着头。
他轻笑着,凑近了纪简的耳边,用暧昧而清晰的耳语道:“这一点,纪医生不应该是心知肚明吗?何必要和长安装傻呢。”
“放、放开我!”纪简挣扎着,可双脚迟迟无法着地。
那不能呼吸却又挣扎不开的无力感让她感到深深的绝望。
她双手去掰长安的手,可是无论她用了多大的力气,那手像是铁浇筑的,纹丝不动。
太可怕了,呼吸停滞后,她的大脑开始出现空白,她不受控制地使自己的喉咙竖直去夺得更多的氧气。
那美丽的颈部线条暴露在长安眼前,他眸色发暗,眼睛似狩猎中的头狼危险地看着纪简的左手手腕。
手腕上的红线忽明忽暗,那是人体在遭受巨大危险时,零号病毒试图激发出寄主的反抗基因。
不够,还不够。
长安试图更用力地去掐纪简的脖子,突然,他没有听到纪简的呼吸声了。
他猛地意识到自己的力量对于身体还没有异化的纪简来说,实在太大。
长安懊恼地松开了手,纪简软趴趴地瘫到地面上。
那红线爆发出了明亮的光芒,病毒在试图救寄主。
但很快,它们一点一点泯灭,不可思议的是,红线慢慢地变成了黑色。
长安看着黑线,松了一口气。
可纪简像是醒不过来一般,不会是真死了吧?
他拍了拍纪简的脸,纪简的头随他拍的方向而晃动。
……玩大了。
长安顾不得许多,他用指甲割开了手腕,把自己的血喂给纪简喝。
血液像是可以被长安控制一般,化作一条线,游入纪简嘴内,与纪简体内的病毒汇合。
明显长安体内的病毒更加厉害,它们也加入到拯救寄主的行动里去。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长安脸部血色渐失。
他望着好不容易开始喘气的纪简,微微叹口气。
“自己给自己找罪受,活该被人骗。”长安低声骂了自己一声。
“我要是在这儿睡着了,你不会又要把我抓进实验室吧。”他背靠着墙壁,眼神复杂地看着纪简。
“你要是再骗我,等我逃出来我就真的把你杀了,听到没?”
长安这话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过纪简听,声音极低。
似乎自己也不信这句话,他自嘲轻笑。
话毕,他缓缓闭上眼睛,安静地进入睡眠修养。
长安一旦失血过多,就会有一段的沉睡时间,算是病毒带给他最大的bug。
纪简醒来时,觉得自己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刚刚那一瞬间,她的意识好像消散了。
纪简摸着隐隐发痛的喉咙,猛咳了两声,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儿从嘴里传来。
忍不住地干呕,却什么都没有吐出来。
这时,她看见了靠在墙角睡着了的长安。
安安静静,表情却不太平和。
以前他最痛苦时,睡觉脸上也是温和的,如今全然不一样了。
纪简想起他刚刚暴虐着要掐死她,如今她没死,他却睡着了?
这是什么发展?
纪简凑过去,看见了长安面无血色的脸,苍白的皮肤。
她稍微翻了一翻,就看到长安手腕上沾的血。
可是却没有伤口,这血从哪里来的?
不过很快,她就把这件事情放到脑后。
因为她看见了长安手腕上黑色的线,和那只异化成猫的人一样,他的线是黑的。
可是不对啊,半年前,纪简看过发病时的长安,那时他的手腕上确确实实是红线。
半年时间就换了个颜色?
纪简想看看自己的手腕,居然也看到了黑线。
这是什么意思?红线之后的病症就是黑线吗?
可是官方不是说红线会在一周内到达心脏,人类七窍流血死亡吗?
这谜团真是一个接一个的,纪简脑袋陷入了粘稠的浆糊里,完全理不清里面的关系。
说到底是基础信息知道的太少。
她放下思绪,去漱口把嘴里的血腥味儿冲淡。
纪简又回到长安面前,想着他刚刚仇恨自己的模样,微微叹口气
总不能让他这样睡在客厅,会着凉的。
“真是欠你的,以前只用干实验员的活儿,现在护工也归我管了是不是?”她给了睡梦中的长安一个脑崩儿。
纪简以为自己要把长安拖到床上会很吃力,结果她发现,这简直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刚开始她以为是长安太瘦了,可一个大男人再瘦,又能轻到哪里去?
把长安搬到自己的床上后,纪简回到客厅,发现自己轻而易举就可以把以前挪都挪不动的沙发推到角落。
感受无比巨大的力量,她意识到,这,就是异化。
异化方向,力气变大。
基因的力量,真的很神奇,零号病毒虽然会给人带来巨大的危险,但也会给极少数的人带来与之危险系数相匹配的能力。
或变成灵活的人形猫,或成为力大无比的捶门者。
谈不上多兴奋,纪简有些担心地看了眼时钟。
这个时间点,生命中心的工作人员也差不多到了。
楼下响起尖锐的车声,纪简从阳台看了一眼,确定那是生命基地的车。
本来她都了无牵挂打算去生命基地的,可现在,她突然后悔了。
她必须要把这一切弄清楚,她要还给自己和长安一个真相。
纪简飞快翻了翻自己的化妆包,随手抓出一瓶粉底液,将自己左手手腕处的黑线铺上一层粉底液,直直完全看不出来。
很粗糙的掩饰,很有可能被拆穿,可是纪简顾不上许多了。
她冷静地在粉底液上,用红色的记号笔画了一条新的红线。
很快,门被人敲响,很急促。
纪简弄乱自己的头发,面色惊恐地开了门。
“救我,救救我。”
外面五六个医护人员还没进门,她就扑了上去,惊慌失措喊着。
陆飞白赫然在医护人员之列,他是主动请缨过来的。
陆飞白一把抓住了纪简,安抚着她的情绪,把她带进了屋里。
“不要害怕,我们是来帮助你的。”陆飞白温柔安慰,不过他心底有一点点疑惑,白日里他来抽血时,纪简明明很冷静,冷静过了头,现在突然又变成了普通人的慌乱反应。
不过他也没有细想,毕竟纪简现在才看到自己手腕上的红线,现在才感受到生命被宣判,进入了倒计时。情绪变化也是应该的。
陆飞白心里有点难过,所以他安慰纪简更温柔了。
“我们检查了一遍,机器确实没有出问题,你的血液里确实没有零号病毒,所以你可以给我们看一下你的红线吗?”一个年长的女性,是几个医护里的领头人,她伸出了手。
纪简有些害怕,胆小地看了一眼她,像是被她的目光烫到,迅速垂下眸子。
良久,纪简慢慢把手伸到她的手中。
医护们凑上前来看,赫然看到一条红线,泛着诡异的光芒。
有几个医护微微往后退,像是躲避病毒源,只有年长的那位看出了些许端倪。
她用手蹭了蹭那红线,旁边的人惊呼不要,可下一秒那红线居然被蹭掉了。
“这……你在骗我们?”一个咋咋呼呼的医护道:“我们忙了一天了累得要死,你拿记号笔画个红线让我们子夜来你家看你?你有公德心吗?”
纪简害怕地把手抽回去,她怯怯道:“我、我今天遇到了感染者,我很不舒服,可是陆医生说我不能住进生命基地。我就想画一个,住进去。外面真的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