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员书架
首页 > 武侠仙侠 > 薄幸的人 > 第8节

第8节

目录
最新武侠仙侠小说: 凡人修仙之修仙纪元[综]说好的内测删档呢我有一个装备编辑器逍遥江湖都市无敌仙医轮回模拟:我能逆天改命遮天h改武之无限紫府问道极道妖鬼修仙之仙道魔途飘飘御仙封神秘录仗剑高歌我在校园文里当路人甲偷鸡不成,蚀把米虎威闯江湖徒弟已经黑化了洪荒:万倍返还,我创立西方教从野狐开始求道

连映雪沉吟了良久,将棋盘上的白子,一颗一颗轻柔地摆回了原位,也将他一刻一刻眉眼间的稍稍许变动,或晴或暗,或思或悠,都在心底默了一遍,这样默默回想着,即便是长夜漫漫,转眼也在天边渐渐明了。

她虽然不肯定,但还是命珠儿将白无恤送来的雪参寻出来,珠儿将参寻了出来,递到连映雪跟前,连映雪凝眉细看,这雪参晶莹剔透,连日来已用了半支,还剩半支,她想了想,怎么也够了,便命珠儿将这雪参先放着,随时可取用。

珠儿关切道:“小姐你起得这样早,昨晚想必没怎么睡,婢子给您熬碗参汤去罢?”连映雪却道:“不必了,这参留着。”光儿怠懒地在那抱怨道:小姐你起得早,奴婢也跟着要早起,小姐一点也不体贴下人。珠儿听了,随手拿起一旁的扇子,敲在光儿的头上,轻声骂道:“你呀你,大清早没睡醒,连小姐也敢冲撞,小姐好说话,被白药师听见了,还不揭了你一层皮。”光儿恍然好像吓醒了,东张西望见没别人,这才醒悟道:“白药师今日要在碧湖宫主持竞参,怎么会来?”珠儿掩袖一笑,突然想起极重要的事一般道:“小姐,竞参大会您去不去?”

连映雪淡淡含着笑听这两个丫头斗嘴:“自然是要去的。”珠儿道:“那奴婢给小姐烧些洗澡水,再备好衣裳。”连映雪点点头,低头看着那半只雪参,莫名有些隐隐的期待,但终于没有说出口。无邀之约、无请之聚,除非心有灵犀,不然多半只会是一厢情愿罢了。

沐浴更衣后,着一身薄薄画衣的连映雪坐在镜台前,身旁珠儿正替她拿帕子一缕一楼弄干头发,镜中人惨白憔悴,花颜黯淡,像是命不久矣,她此刻心中并没有伤感,是风吹落花,花且落且凋,风仍旧行止往来,她的灵魂,终究不过轻风一阵,不知从前在何处生,亦不知将在何处死,她鹤颈般的柔荑从那银钿小盒中轻轻掠起一星半点的胭脂,一抬手,胭脂的香气在唇畔留住,红艳得像血。

这一回,是从未有过的傅粉浓妆,梳了繁复的流云髻子,斜插一支振翅金雀,她指尖拈起大红的衣裳,轻绡的柔滑曼妙地覆在她的身上,她不笑不语,只听见耳际暖暖爆烈的炭火声,逼不退窗边成雾的朦胧,她静静的,同铜炉熏然的青桂一般,静玉生香。

这不知不觉的恍然,茫茫天地间,又开始落雪,她久久地凝神细听,午时便是竞参大会,她却不理会珠儿轻声的催促,只端坐在这红梅荫蔽的廊间,等得这样久了,她的时光在他不晓得时,都寄托了,她眼里轻轻地笑,冷寒阁外的软轿已经候了许久,她终于起了身,光儿在她眼前撑起一把鹅黄明艳的纸伞,避住她低头时目之所及的风雪,冷寒阁外长檐下,珠儿替她将软轿锦枕轻轻抚平,她坐上轿去,一路漫长的雪道,她的手离开珠儿替她备好的暖炉,伸向漫天扬洒的雪花,直到那雪恋恋不舍地,终在她带些暖炉余温的手心化去,她似留意这一瞬,懒懒眯着了眼睛,吱呀的软轿声响,一路行去。

直到,看见道的尽头,愈发扬洒的鹅毛大风雪中,转出一个素衣的人影来,那样雪白的衣裳,那样静默的身姿,竟像是隐在雪中天然的存在,直到近在眼前,才蓦然而见。

连映雪的嘴角不由勾起一股若有若无的笑意,那人似乎也看见她的笑,只是并未回报她一笑,她的眉间不由微微拧着,问道:“顾公子,有事?”

顾为川抬眼看她,只道:“谢飞伤重,在下望请门主赐药。”

那一次她送他薄而无味的参汤,再不济,也是如假包换的雪参,他怎会不知?连映雪一直等他问这句话,可是这句话骤然而来时,她却半点滋味也无了,她并无推脱并无纠缠,只是淡淡地吩咐珠儿道:

“将雪参奉上罢。”

珠儿此时才知,小姐为何大清早就让她将参备好,她看着眼前这个所谓的天下第一剑客,她只知他是天底下最负心的人,可小姐待他却那样好,她不甘不愿应了声是,转回了冷寒阁。

顾为川不晓得如此顺遂,正要言谢,连映雪的软轿已又去了,从他身旁擦肩而过,她亦从他身旁擦肩而过,那一阵胭脂的淡香,在清冷的雪中格外明显,他忍不住轻声喊道:“映雪。”

他的声音不期而至,连映雪却像没有听见,他扬了声音,又喊了声:“映雪。”这一声未落地,他已大步走了过来,她的软轿终于为他再次停了下来,连映雪仍是淡淡的笑,光儿却反问道:“顾公子还有何事?我家小姐还得赶去碧湖宫,无事的话,请放行。”

顾为川一霎没有言语,软轿再要走,他的手却紧紧握住那撑轿的竹竿,动弹不得,连映雪看他,不发一词,只是一味端详着他,他墨色长发随风轻轻扬起,脸上微微皱起的眉,寒星似的眼睛,同样在毫无顾忌地看她,这一霎前世往来,静雪纷飞,他的手不肯松开,她不嗔不怒,良久,听见他的声音近在咫尺:

“你不肯相认,还在生我的气吗?”

连映雪一笑,道:

“顾公子认错人了。”

吱呀的踩雪声,珠儿已捧着匣子回来,顾为川终于松开手,却道:

“刻章时,字皆似镜中反书,若不识原体,如何反其道行之?”

这一霎,他的声音好似一阵极薄极细的金箔蝴蝶扬洒进风里,纷纷乱乱满天飞舞,令人微微心摇,微微目眩,再恍神,他已接过参匣,道一声“多谢”,转眼他的身影已在风雪中大步而去,半点也不曾回头。

光儿听不懂,只要问小姐顾公子是何意思,却看见小姐抿紧双唇,似有惆怅。

软轿行去,碧湖宫在芦台殿更远处,因往东走抄近道必会经过白无恤住的遗音阁,光儿特意使了小小的眼色,让轿夫往北走,不料才一转,迎面就碰见了正坐在雪霁亭煮茶的白无恤,他今日穿一身云锦织金的料子,既清贵又妥贴,唇边慢慢饮一小瓷碗的清茶。五位着青衣的药童一言不发地随侍在他身后,手上正捧着一式的剔红匣子,不消说,里头装的多半是他珍藏的雪参。

连映雪自知他是特意等她,这雪里红泥小火炉之上,茶汤溢出的氤氲热气,衬出周遭一股寒意,她默不作声看他斟酌着饮完那碗清茶,她永远有无限的耐心,同他煎熬。

终于见他立起身来,眉梢微微一挑,步出雪霁亭,一纵身,骑上了一匹小侍新牵来的骏马,缰绳稍引,四蹄踟蹰地在雪上踩出几个脚印,吱吱地雪响,他在她的软轿旁并行着,维持着稀薄的尊卑有别,一路行到碧湖宫前。

作者有话要说:

☆、命起涟漪

碧湖宫之所以叫碧湖宫,是因之就湖而建,凭着不知几千里的冻冰,下凿百尺,上砌大殿,层层叠叠的水晶宫室玲珑剔透,处处高悬的金叶灯盏烛光萤萤,仿佛海市蜃楼中谪仙居所,似真亦幻。碧湖宫中还有一别寺,寺中蓄了雪剑门不知哪任门主下令雕塑的五百罗汉,单这寺中省香油不爱点灯,只用冰上几漏天光,取微尘渺渺、佛心静养之意。

竞参在宫中主殿,一应的江湖豪杰早已齐聚,不知是半建于冰下的碧湖宫过于空旷高渺,还是因为高处端坐的白无恤不经意俯视时的寡淡与威严,气氛格外的肃穆。连映雪闲坐在一旁,冷眼看血红色珊瑚盏上的烛花跃动,她眼前垂下随风时激起如金盘走珠般清越之声的珠帘,似远似近的茜素红珠,迷迷晃晃的,直到神出鬼没的甘贤不知何时轻轻站在仅离她一尺之遥的身畔,哪壶不开提哪壶地道:

“那罗汉堂的五百罗汉,又被白药师命工匠新绘了彩漆,你说他怎么这般费心,是不是又有我不晓得的乐子?”

连映雪懒得理他,只勿自听那帘外,白无恤请诸位武林同道掷金示价,暗写于笺上,再请小侍一齐收拢上来。这次竞参虽说是广开雪域之门来者不拒,但太过儿戏的造价之资,白无恤自然不会放在眼里。

连映雪心思不在此处,索然无趣,可饶是如此,也不会陪更无趣的甘贤缠话,只打发道:“你多想了,罗汉堂佛家之所,哪有什么乐子。”

“我怎么听说有一个笑话,是你同白无恤的?”甘贤不依不饶,连映雪面上不由绯红上颊,嗔道:“你还真是多管闲事,小时候的无聊话你也打听?”

“我不打听怎么知道你少年时百无禁忌,比现下可爱多了。”甘贤不知觉扬高了些声音,帘外的白无恤冷眼扫来,甘贤立时闭上了嘴,目不斜视、沉稳大方地侍在连映雪一旁。连映雪嘴角一勾,时日消磨人,岂止是她变了?记得从前白无恤也不是这般规矩无趣的。

那是一个乏味的正月,她跟白无恤一块陪老门主在碧湖宫的寺里烧香,她趁着老门主诚心礼佛时偷偷溜去了罗汉堂,替她望风的白无恤站在烟雾缭绕的香灰九龙鼎前,眉梢轻轻拧着,在某个角度看来,那种轻世肆志的表情,有不可侵犯的高贵。她彼时拉住他的袖子,小声感慨道:“屋室太昏暗了,五百罗汉一个个高大威猛,眼神凌厉逼人,我的心这会还慌慌的,阿弥陀佛,长这么大我还是头一回被这么多男人盯着……”

她口中称罗汉为男人,白无恤的脸色不由一变,她以为是他太过狭隘保守,没想到是随侍如云的老门主已站在她身后良久,自然,也将她的话如数收进耳中,她低着头不敢看老门主,想狡辩几句,可老门主顺水推舟地罚了她在罗汉堂拭尘三月,足足五百尊罗汉呀,她悔不当初,她不该亵渎神明,尤其不该在诚心礼佛的老门主面前,幸好,那拭尘的活都让白无恤干了,她只专心地在五百尊罗汉面前剪手踱步,继续肆无忌惮地评头论足。

沙沙的衣袂摩挲声将她带着厚重檀香的罗汉堂中唤回现实,眼前那一个个青衣小侍端着镇石压住的笺纸鱼贯而上,白无恤手上握着一串黄丝绦檀香佛珠,缓缓地滚动,看着药童在他眼前一张张翻验了那笺上的数目,又一笔一笔仔细地录在素金纸上,终于,在殿中酝酿良久的等待中,那素金纸被捧到了白无恤眼前,他略略一瞥,不予置评,贴身的侍童魑儿已知他是默许了,便高声宣道:

汉中沈府、姑苏南宫府、洛阳顾府、蜀中关府,四家出价最高,请上前验雪参。

连映雪晓得顾为川的家底,家财多半置了身外物,风雅有余,金银不足,他派管家顾信前来竞参,不言自明,想必是受了谢家之托,忠人之事。而汉中沈府,号称江湖巨富,财可倾国,连映雪略瞧了眼那药童递进来的素金纸上录抄,已知果然是他家最为大方,也最是志在必得。

这时,五位青衣药童将匣子打开,每匣两支雪参,一共十支。汉中沈府的家主沈三爷,年不过四旬,浓眉虎目,带一股杀伐霸气,他新得宠的小妾娴儿姑娘,原本着一身狐裘,这时早褪了,只露出薄而艳紫的细腰舞衣卖弄,人已似软而无骨地倚在沈三爷身上,娇柔道:“三爷,奴家不奢望尝着这雪参,但看几眼总成罢?”那沈三爷捏了把娴儿姑娘小脸上细滑玉脂,笑道:“等爷买下了,怎么不能尝?”说着沈三爷一挥手,随行的侄儿沈渐鸿领了一位老郎中一同上去验参。旁的几家却不言不语,只静观其变,仿佛怕验参这样小小的猜忌,驳了白无恤这位玉面阿修罗的脸面。

老郎中听命,上前小心翼翼地一一验过,像是怕冲撞了药神般,而后又恭恭敬敬向沈三爷作揖禀道:“这是老朽头一回开了眼,确是不可多得的好参,一支况且难见,十支之数,有价无市。”

沈三爷听了,只一拍案,大笑道:“好!”

白无恤看在眼里,却并无嫌弃之色,只是冷然的,像是看无关紧要的蝼蚁在妄自猖狂一般,这时,白无恤的药童魅儿朝殿中诸位道:

“既然已验过雪参,那我雪剑门弟子今日便会验四家的银钱数目,无误后,明日此时,请四家的巧匠递上稿纸过目,诸位可有异议?”

四家主事都无闲话,沈三爷笑道:“白公子,你专程把我们请到这碧湖宫来,今日的正事也办了,怎么还不宴饮奏乐,既让大伙欢畅一番,也给那些无功而返的,饯饯行?”

殿中无人及沈三爷放肆,白无恤并无驳斥之意,略一击掌,那魑、魅二侍便高声道:“奏乐,呈酒。”

数十名乐工怀抱琵琶或手捧绣鼓入内,侧了身子坐于阶前姹紫嫣红的富贵牡丹屏风下,咚咚几声鼓响,锵锵的琵琶声儿,指法如飞,捧酒的青衣小侍抱着酒坛而上,一一为满座的客人倒满,这一霎,本就野性难驯的江湖中人们终于不必顾忌,放开手脚肆意作乐,哄哄然的人声鼎沸,熏熏然的酒兴逸飞,一霎满殿的行乐。

白无恤自然不喜这场面,朝帘内的连映雪道了句:“明日你就不必来了,那稿纸我命人送给你过目,你喜欢哪家,就留哪家的。”

连映雪听了点点头应好,又笑着问了句:“满场英豪,不如请甘庄主剑舞?以扬我雪剑门之威?”

甘贤晓得是映雪有意报复他,只要退步,却不料她早一伸手稳稳扯住了他滚边走墨莲的广袖,抬头扬眉浅笑道:“怎么?又要踏雪无痕而去?”

“并非如此,我是看白药师也并无观赏剑舞的闲功夫。”甘贤咬牙切齿地,微微瞪着映雪儿,那一双眉眼,虽是嗔怒却常是含情笑的,白无恤看甘贤这堕入苦海的模样,嘴角略略一勾,立起身道:

“我雪剑门下踏雪山庄庄主甘贤,有意为座中豪英剑舞一曲,不知诸位可有雅兴?”

在座哪有驳的,纷纷应好,谁料已醉三分的沈三爷堪堪站起身来,一旁美人儿晃悠悠地替他扶肩,声如击钟般道:“大男人剑舞有甚可瞧的!不如让我的美人儿,为诸位舞上一曲!”旁有见那娴儿姑娘曼妙身段垂涎的,一时起哄道:“好!看什么剑舞,让美人来,给爷们都乐一乐!”

那沈三爷拍掌大笑,附在那娴儿姑娘边说了几句醉话,那娴儿姑娘又娇又媚地朝高处的白无恤道:

“白公子,妾身这舞一个跳着未免乏味,不如请贵门主相陪?如何?”

连映雪透过那丝竹管弦的层层杂音听见这么句话时,不免疑心自己听错,甘贤则笑吟吟道:“映雪儿,你这可是引火上身,不过放心好了,有白药师在此,容不得那娴儿姑娘放肆的。”

白无恤果然神色微微变动,那底下沈三的侄儿沈渐鸿忙要上前来劝着沈三爷,正这时,不知从何处飞来的利器破空而动,连映雪、甘贤皆是一凛,那迅雷不及掩耳的低啸声,还来不及追踪,已刺在那娴儿姑娘的颈上,贯喉而入,她费力地咽哑几声,面色已灰败,那一刹那血已溅出五步外,沈三爷防备不及,猝然临之,急退到一旁,那娴儿姑娘的身子失了依托,哗然一声倒向身后的酒案,酒坛迸破,血水掺进甘泉般清澈的酒中,艳丽极了。

那沈鸿渐大惊失色,指着碧湖宫的西梁惊呼道:“有杀手!”

那原本绵绵不绝奏乐的乐工们闻言惊慌失措,纷乱乱要跑,连映雪与甘贤看向西梁,一个持驽的黑衣人转眼消逝了踪影,众目睽睽下竟敢行凶,满殿的客人想起昨夜雪剑门白药师射杀凌啸峰的传闻,目光不由自主地集中向了那位高高在上的白无恤。

作者有话要说: 曾经沧海难为水,只有越写越慢,除非闭上眼,管它细节如浮云。

☆、镇命悲歌

连映雪松了甘贤的袖摆,他已知意,循着那黑衣人方向疾追出殿去。

而碧湖宫内,前所未有的静,好似那活人都已喑哑,只余死寂寂的满堂质疑,白无恤被众人的眼神凌迟,他的目光却仍是经年不变的冷静淡漠,用云淡风轻的嗓音道:

“此人虽在我碧湖宫中行凶,但与我雪剑门并无瓜葛,沈三爷自行处置罢。”

那沈三爷受惊不浅,眼睁睁看爱妾丧命当前,再听白无恤言语,顿时勃然大怒:“白无恤你不要欺人太甚!”

白无恤听了这句,只是眉梢轻挑,冷哼一声,道:“看来沈三爷是要我雪剑门担当此事了?”

沈三爷的侄儿沈渐鸿冷笑道:“人死在碧湖宫中,难道雪剑门还想三言两语就撇清么?”

白无恤看沈渐鸿的眼神,像是看一个死人,沈渐鸿不由心虚意怯,只强撑道:“我汉中沈家,立业三百年,还不曾被哪位豪杰看轻过,谁敢冒犯?如果不是你雪剑门,还有哪个?”

话至尾端,露出难以言喻的勇气,帘中的连映雪听了,不由若有若无地叹了口气,她的纤纤细手拂开眼前霞光红露般的珠帘,人却并未步出帘外,众人抬头望去,惟有那句美人如花隔云端差差可以比拟,只听那帘内传来惋惜般的应答:

“雪剑门自然可以追拿今日真凶,只是,沈三爷切莫后悔。”

那话音既轻且柔,并无一分半点的威胁,听来更像是由衷的规劝。沈三爷却不念想这个,他看着爱妾娴儿死不瞑目地瞪着她,那短短的利箭,只须稍稍射偏几寸,就是在他的脖子上了,他就是有天纵的英豪,无限的得意,也再不能挥洒!他一念及此,大怒道:

“沈某限你雪剑门明日此时交出凶手,否则,别怪沈某翻脸无情!”

连映雪听他如此,再无多话,白无恤神情中原本淡淡的不快已转为敷衍一般,道:“那请沈三爷静待佳音罢。”

沈三爷见他如此倨傲,想要发作,又无从发作,只瞪着眼,白无恤挥挥手,他的两个药童魑儿和魅儿已匆匆上前,抬起娴儿姑娘的尸身,沈三爷要拦,白无恤已冷笑道:“既要我雪剑门明日给个公道,那沈三爷请明日再来领娴儿姑娘的尸首罢。无事,诸位请散了罢。”

江湖同道连日来受这雪剑门不咸不炎的态度早已难耐,可连沈三爷都不言语了,旁人更无个由头,只得口不服心也不服的,议论纷纷指指点点地四散了。

这些人白无恤一个也没放在心上,他清朗的身影转眼已步至珠帘前,同帘内的连映雪低低道了句:“你倒信我,可惜,他们不懂领你的情。”那话中是对连映雪适才之意的了然,连映雪的目光透过珠帘看见那血泊中香消玉殒的娴儿姑娘,有明明灭灭的晕光,她强忍着道:“你杀人必要织罗名目,何况你既否认,我自然信你。”

这半褒半贬的话在白无恤听来却格外顺耳,他抬手握住她的柔荑,道:“你搬到我遗音阁来。”连映雪略一迟疑,转眼他已骄矜地松了手,目光看向光珠二婢,有如重压及身,恐怕又有不测,那二婢立时跪了下去,不敢言语,良久,连映雪隐忍着,道:“几时搬去?”

“今晚。”白无恤低头看她惨白颜色,诚心诚意道:“我怕那刺客冲撞你,在我身边周全些。”他见映雪不言语,忽作晴光雪霁的一笑:“你是否多想?”

恍然大悟的白无恤得意地瞧她,平白无故被戏弄的连映雪眼中嗔怒,嘴里却违心克己道:“多谢你的好意。”

“我的好意你几时承情过?”白无恤颇有些孤寂之意,连映雪却没心没肺地应道:

“不敢。”

二人又似有不欢而散之态,幸而甘贤已返来了,一眼看这二人神色,颇无奈道:“我追得辛苦,你俩倒还有闲心斗气!”

“连你也追不上,倒是个轻功高手!”连映雪清清淡淡,甘贤叹气道:“他似早有了去处,我慢了这许多,追出去四处看了,连人影都没瞧见,你俩又吵什么呢?连累着两个小丫头。”说着他扶光珠二婢起了身,二婢忙退至一旁避其锋芒。

“没什么,我让映雪今晚搬到遗音阁来。”白无恤说着平淡无奇的话,甘贤却乐见其成般道:“这却是好意。”但他又凭添一句:“不过,白药师你平日贵人事忙,遗音阁也未必能周全,不如我搬到冷寒阁去,日夜守着映雪儿,岂非上算?”

连映雪觉得耳边似有惊雷滚滚,她一抬眼看见白无恤阴晴不定的神色,道:“多谢甘庄主好意了。”甘贤却愈发不识抬举,变本加厉道:“那要不我也搬到遗音阁去?”

白无恤眉一挑,轻描淡写道:“那就一起搬到遗音阁来罢。”

白无恤走了,连映雪却倦了,看着甘贤无奈道:“你是轻功好溜得快,莫要扯上我,我这会子如蝼蚁般,恐怕他要我死,轻巧容易。”

“他舍不得。”甘贤一笑,对光珠二婢道:“搬东西手重些也没关系,那盏青瓷小灯是我给映雪儿的念想,可得仔细些。”光珠二婢强作欢笑,光儿的声儿却愁苦道:“贤哥哥的心意,奴婢们也不敢粗手粗脚,只是搬到遗音阁去,日后奴婢们怕贱命不保了。”甘贤从从容容道:“你俩倒有心眼,既然开口了,我以后自然护着你俩。”连映雪却道:“好了,你接什么话,她俩是对我说的,寄人篱下,我以后自然服软些。”光珠二婢这才笑出声来,连映雪却道:“这两个不知到底是谁的丫环。”四个人说说笑笑的,不一会就各自收拾东西准备搬去遗音阁了。

遗音阁取白雪遗音作匾,四处的布置质朴清淡,惟药香怡人,白无恤自己搬到了厢房去,卧房让给了映雪,惟有甘贤,让他睡在书房,已经算是有心安置了。

晚上自然是三人一块儿用饭,甘贤最闲不住,要讲趣闻佐餐,连映雪含笑瞧着他,似要看他会不会开罪白无恤一般,白无恤除了将自己眼前嫩滑的鸡蛋羹推到了她面前,就只是食不言地端方着,并无反对,甘贤嘴角噙着笑道:

“数月前,我游历到江浙一带,听闻百姓们都在议论说海边有只十丈长的真龙被冲到岸上,我听有这样的乐子,自然要跑去看,但是真龙没见着,只见着挨挨挤挤的人山人海,我自然不甘,要打听是谁造的谣,有人说是龙王庙里的小乞儿说的,果然,那小乞儿被众人围着,大有难逃拳脚的嫌疑,我本来也是打算看好戏的,谁料那小乞儿高声说了句我有龙骇下珠,凡能报我父仇者,当奉上此珠。”

连映雪道:“这孩子原有些机智。”

白无恤道:“龙骇下珠岂是寻常人家有的。”

连映雪听着这句,忽然回过神来,定定看着甘贤道:“莫非那珠已被你得了?”

目录
绝品妖孽系统大江湖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