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曲－迸裂

黑，无尽的黑。

一切彷彿进入永夜。

这是宋珣珞睁开眼后的第一个想法。

「有人吗？」

「这里有人在吗？」

好冷⋯⋯

宋珣珞扬起双手，搁在嘴边呵气，但却只得到了短暂的温暖。

「最后⋯⋯」她先是苦笑、接着扯扯唇，然后开始漫无目的地走着，「果然还是剩下我一个了。」

而宋珣珞注意到原先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眼前突然多了一名身着制服的少年身影，她注意到他衣角下缘的污渍，心头于是颤动，胸口也因为大力汲取空气而剧烈起伏。

那个少年的身影正在走远，宋珣珞忍不住扯开喉咙大喊：「⋯⋯李承瑾！」

少年似乎是听见她的叫喊，但在这一次他没有直接离去、也没有让宋珣珞像疯子般在后面苦苦追赶，反倒是缓缓回过头，紫罗兰色的眼眸轻轻瞥了她一眼。

「瑾⋯⋯」宋珣珞唇畔接触到一抹苦涩，才发觉自己不知道何时落下泪水，「我真的好想你。」

－

李承瑾横抱着宋珣珞，眼底满满映着温柔。他走进房内，将宋珣珞安置在一张铺有洁白床单的大床上。

「那老大，我就先离开囉！」陆玥声的声音从李承瑾的身后传来。而李承瑾缓缓转过身，只淡淡地注视了他一眼后，便将注意力摆回床上的女子身上。

在陆玥声离开前、带上房门的瞬间，还看见李承瑾轻柔地拉起宋珣珞的手，在唇边轻吻着。

而关门声像是个休止符，外头的喧嚣嘎然而止，整个空间终于就只剩下他们俩。李承瑾轻轻捞起她一束发丝在手里拨弄，掌心的麻痒感也蔓延至心里，而他也望着宋珣珞苍白的面庞，蹙着眉不发一语。

原先在大床上睡得安稳的宋珣珞，不知是梦到了什么，一张脸上痛苦地扭曲起、双手也用力地在空中甩动着。

「珞珞！」李承瑾有些慌张。

然而，没有任何预兆。宋珣珞像是挣脱束缚般猛地直起身，同时她也睁开了眼，但她的双眼中平淡无波、幽幽的目光里充满空洞，彷彿是一具失去灵魂的躯壳坐在那。

她眼角的湿意逐渐形成，彷彿是将要降下暴雨的前兆。两片唇乾涩地看似就要裂开，此时她微微地张开嘴，也掀起接下来的波澜：「瑾⋯⋯我真的好想你。」

闻言，李承瑾呆住，紧接着他的情绪有些激动，眼眶中开始匯集水光⋯⋯

「珞珞⋯⋯」李承瑾倾过身，将宋珣珞的身子揽进怀中。他低哑的嗓音在房内回盪，煞是好听，「对不起，是我太晚回来了。」

而宋珣珞似乎是听见他的话语，也跟着啜泣。

一滴、两滴，接着原本是绵绵的泪水，转变为滂沱大雨。宋珣珞紧紧揪住他的手臂、在上头留下一道道怵目惊心的红痕，就彷彿在表达再不想与他分离的宣言。

「嘶⋯⋯」指甲嵌进皮肤，痛意直达肌理的每一分，李承瑾疼得瞇起眼，但他还是伸出另一隻手、在宋珣珞的脸颊蹭了几下，宠溺地目光环视过她的所有，彷彿自己受到的这些都不及当年她的痛。他咬着牙，在她的耳边低语：「儘管来⋯⋯珞珞，把所有都给我⋯⋯全都施加在我身上！」

尖锐的、能割破一切的叫喊声犹如从深渊而来，像是要撼动这里的每一寸。宋珣珞大力地扯着自己的头发、奋力地想挣脱李承瑾的怀抱，她的手不断往前延伸，就如想要抓回什么一般⋯⋯

「不要！不要⋯⋯」宋珣珞大声嚎哭，唇齿飘出的声音破碎不堪，「不要离开我！」

李承瑾轻抚着宋珣珞逐渐被汗水浸湿的背，线条分明的脸上没有透露出一丝不耐，反倒是眉眼间被沉痛浸染，「再也不会了⋯⋯」

「那为什么所有人都不要我？」

锋利的甲缘刺入李承瑾的肌肤、还在上头拉出长长的数道印记，紧接着是黏腻溼滑的液体不断涌出、铁锈味在空气中飘散，但他还是选择正面拥抱住她的伤痛，「我要你⋯⋯这辈子就只要你一个。」

「就连你也不要我⋯⋯你不要我了！连我引以为傲的声音都⋯⋯」宋珣珞哭得撕心裂肺，抡起的拳没有一点怜惜，自暴自弃地全都往自己身上招呼，「我以为你不一样！」

「不要⋯⋯珞珞，不要这样。」李承瑾握住她的手，不让她再做出攻击自己的行为，「我没有不要你！」

「那你为什么要离开？为什么要说我声音很难听？你说啊⋯⋯！」

宋珣珞激烈的情绪攀升至最高峰，她的嘴一张，转眼就要往自己手臂上咬去，而李承瑾瞪大眼，迅速地将自己早已鲜血淋漓的手臂往宋珣珞的口中送。他忍着痛，开口的语气里饱含悲伤：「不要伤害自己⋯⋯！」

「我没有不伤害自己的理由！」宋珣珞松口，唇畔滑过不知道是他俩之中谁的血。

「珞珞，不要这样！」李承瑾抱住她，视线停留在她手腕上的数道疤痕，心中迸裂的情绪使得泪水夺眶而出，「你真的很棒了⋯⋯已经做得够好了！不要伤害再自己，好不好？」

「只有这样我才能知道自己还活着啊⋯⋯！」宋珣珞声泪俱下，但她的声音有气无力，如同失魂落魄地垂下脑袋，接着像是精疲力竭地深深睡去。

「珞珞⋯⋯会没事的。」李承瑾望着倒在他怀中的女子，虽然她满身狼狈，却还是依旧紧紧揪着他的心，他的唇紧抿，垂眸、也喃喃道：「我只有你了⋯⋯」

待续－